一日赐正教授冰儿武艺,突然身后传来一声轻咳,急忙回望,竟是婉莹领着佑、晴儿、傅玉成来到了八公山。
赐喜不自胜,领着众人一路游山观景,来到了八公阁。俯望四周,林间云雾缭绕,飞鸟戏游,莺歌燕语。远处晚霞如晕,风卷残云,隼鸣鹰唳。
婉莹眼神游离,漫不经心道:“傅少主,静宫退出侠客盟,你跟冰儿的事怎么办?”
“这正是义父派我约圣尊和主前来的原因。”傅玉成正色道,“静宫地僻洞庭,不像神龙宫和逍遥阁可以首尾呼应,一旦他们发难,我们孤掌难鸣。这次蒙神龙教出手相助,我们勉强保住圣宫,下一次怎么办?静宫有静宫的难处,望诸位见谅!义父了,虽然退出了侠客盟,但两教有事,静宫义不容辞,必会相助。”
听他只字不提冰儿,婉莹已经猜出几分,眉头微皱,捻发不语。
赐叹气道:“事非经历不知难,我体谅你们的难处。这次邪教来势汹汹,三教都险些不保。若不是幽冥教悬崖勒马,神龙教早已覆亡;若不是婉莹亲自坐镇,逍遥阁也多半灭亡了。傅宫主选择独善其身,未尝不是明智的选择。只是邪教猖獗,名门骄横,未必会轻易罢手,还请转告傅宫主多心!”
“多谢赐兄!”傅玉成喜道。
“师兄,”佑摸着鼻子道,“侠客盟就剩我们两家,不如你来当盟主吧,我哪有时间过问啊?”
赐笑道:“夏阁主有时间,也有精力,不如选他为盟主。”见婉莹眉头紧锁,他早觉察蹊跷,干笑道:“婉莹,你觉得呢?”
婉莹若有所思道:“不如解散侠客盟!”
“解散?”赐吃惊道,“为什么要解散?夏阁主不是最合适吗?难道他不愿意?”
“你觉得哩?”婉莹没好气道。
赐疑惑道:“论资历,夏阁主是前辈,又是名宿;论声望,他名扬四海,又是一阁之主;论武功……”没等他完,婉莹突然起身,飘然而去,凭拦远望,神色异样。赐错愕,众人也纷纷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佑趁机声询问,晴儿玉指压唇,笑道:“不定是某人惹她生气啦!”
冰儿坐立不安,正要起身,被旁边傅玉成一把拽住衣裙,二人心有灵犀,她无奈落座,神情窘迫。
“或许是我错了话!”赐干笑几声,起身漫步栏旁,轻轻搂着她细腰。
“把侠客盟解散了吧!”婉莹幽幽道。
“真要解散?”赐无奈笑道,“解散也好,免得引起名门忌惮。刚才我的本意并不是想把夏阁主架在火上烤,只是怕佑年轻,未必能担得起重任。”
“我知道,”婉莹依旧冷漠道,“我不是因为刚才的事生气。”
“那是为什么?”赐刚问出口便后悔了,轻咳一声,咬耳低语,才让她冷若寒霜的脸稍稍露出一丝笑意。婉莹玉指一点他额头,嗔道:“呸,我才不嫁哩!”
二人并肩回座,婉莹笑道:“我思来想去,侠客盟还是解散为好。然后由赐出面重新建立侠客盟,广邀下豪杰加入,你们觉得咧?”
“解散又重建?”佑惊道,“这跟之前有什么区别?”
晴儿眼珠一转,笑道:“你懂什么?当然有区别了,现在是八公山出面建的,谁能个不字?”
“哦……”佑恍然大悟道:“我明白了,要是师兄重建侠客盟,大家都可以加入,对不对?”
“没错!”婉莹继续道,“新建立的侠客盟不再以教派为主,但凡心怀侠义之人都可以个人名义加入侠客盟。今后侠客盟要成为一个能够化整为零,又聚沙成石的庞大组织,以抗衡邪魔外道!”
“好!”赐铿锵道,“我早就想与她们一决高下!现在两盟已经背离正道,侠客盟名存实亡,而邪魔肆虐,邪道猖獗,此时正是咱们振臂一呼的时候!”
“得好!”傅玉成兴奋道,“只要赐兄重建侠客盟,我第一个加入!”
“傅少主已经入了八公山籍册,当然要加入!”赐笑道,“还有佑、晴儿、冰儿、子龙,全部都要入盟!”
“到子龙,我倒想起一件事,”婉莹幽幽道,“他现在还不是你门徒吧?”
赐一拍脑门,忙吩咐李云楼将夏子龙纳入门徒名册,又嘱咐准备晚膳,打扫房间。
晚上赐与婉莹探讨《燃灯诀》,婉莹若有所思道:“《燃灯诀》又名《元老诀》,虽然博大精深,却还没有到高深莫测的地步。你若细心参悟,应该不难成为绝世高手。只是若想下无双,恐怕还得修习更为精深的武功,或者心灵至明,自创武功。”
“自创武功?”赐喃喃自语,逐渐想起当初师父上官甫和古祖尊的话。上官甫曾过,要想成为异于常饶一代宗师,就要学会心悟。又指点“吾道一以贯之,忠恕而已”,并让赐细细参悟。后来古祖尊也曾过,武学讲究顿悟,若能顿悟成功,便能够自创武功,开山立派,成为一代宗师。想到这,他凝眉思忖道:“师父得心悟是什么?又如何悟道?”
徘徊数日,众人纷纷离山。临别之际,赐揽着婉莹香肩道:“我会尽快派人前往逍遥阁商议婚事!”婉莹眉眼挂笑,欣然上车。旁边佑与晴儿依依不舍,佑也牵着晴儿玉手道:“我跟师兄商量好了,过几日就派人去商议亲事,你安心等着就校”晴儿娇羞一笑,扭身钻进马车。
送走婉莹二人,赐瞅了瞅傅玉成与冰儿,笑而不语。佑趁机调侃道:“傅玉成,你打算什么时候娶冰儿?”
“你什么时候娶晴儿,我就什么时候娶冰儿!”傅玉成笑道。
“当真?”佑急道。
“当然!”傅玉成铿锵道,“我傅玉成话算话!”
冰儿一惊,低眉不语。
“哈哈……”佑大笑道,“好啊,我过几日就派人去逍遥阁商议亲事,你什么时候下聘礼?现在时间可不多了!”
“这……”傅玉成迟疑片刻,支吾不语。
“行了,”赐打圆场道,“你就别调侃傅少主了,船到桥头自然直,情到深处自然婚,急什么?”
见冰儿黯然失落,傅玉成急道:“不,我回去就下聘礼!”
冰儿又惊又喜,忙抓着他衣袖,摇头道:“你义父……”
“我义父必会同意,”傅玉成紧紧攥着她玉手道,“相信我!”
望着策马远去的傅玉成,瞅着被攥得通红的玉掌,冰儿眉头紧皱,喜忧参半。
回到静宫,傅玉成跪在阁内,俯首不起。
殿主焦兰芝拨帘而出,伫立一旁叹气道:“少主,宫主在闭关,你还是改日再来吧!”
“姨母!”傅玉成面色冰寒道,“请回奏义父,局势有变,如今尊要重建侠客盟,逍遥阁要与八公山、神龙教联姻,咱们继续墨守成规,恐怕要进退失据。求义父三思!”
“起来吧!”一个慵懒的声音从帘后传来。
见宫主到了,傅玉成大喜,忙起身侍立。
傅清明慢悠悠道:“重建侠盟?三教联姻?这是主的主意,还是圣尊的想法?”
“是主!”傅玉成恭敬道。
“果然,”傅清明感慨道,“他们这是准备与名门决战了!”
“不是,”傅玉成急道,“据主所,新建侠客盟不再以教派为主,而允许任何侠义之人加入,似乎要将其打造成一个严密组织。”
“好手腕,”傅清明笑道,“不再以教派为主就是避其锋芒,准许侠义之人加入就是攻其不备,看来主是打算与名门暗中周旋。既然如此,你何必引火烧身?让他们与名门继续斗,咱们暗中声援即可。”
“只怕不妥,”傅玉成铿锵道,“尊已经把孩儿纳入八公山门徒名册,还有圣尊、主、晴主、夏少主、冰儿、香雪海等人。如今孩儿已经在船上,只能同舟共济!”
傅清明沉思片刻,幽幽道:“好一招釜底抽薪,主这是逼本主选边站。玉成,你想娶冰儿?”
“是!”傅玉成急忙跪地道,“求义父成全!”
“娶她要付出惨重代价,你可愿意?”傅清明继续道。
“儿愿意!”傅玉成不假思索道,“就算粉身碎骨,孩儿也绝不后悔!”
焦兰芝趁机道:“少主一片深情,求宫主成全他吧!”
“唉,”傅清明叹气道,“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生死相许。既然你心意已决,为父也无话可,你走吧!”没等傅玉成回过神来,他已经飘然而去。
“义父……”傅玉成神情错愕,一时不知所措。
焦兰芝也慌了神,忙宽慰道:“玉成,你义父只是在气头上,你不要在意,等我去劝劝他。”
来到密室,只见傅清明端坐八卦台上,盘膝静修。焦兰芝心翼翼道:“宫主,少主他年轻气盛,话难免有失分寸,望宫主不要生气。”
“我没有生气,”傅清明头也不回道,“这是他的必经之路,也是本主押在尊身上的筹码,你跟了我这么久,应该能看明白。”
焦兰芝恍然大悟,欣喜道:“妾身明白!”
傅玉成独自离开静宫,回头望着熟悉的宫殿,想起年少时的往事,不禁黯然神伤。
那时他才十岁,手持短剑正准备手刃仇人为父母报仇,不料屠户张凌早有埋伏,命众属下四面八方将其围住。张凌得意大笑,命人将其丢入河,准备伪造溺水而死的假象。
三日后,张凌正在房中婬笑嬉戏,不料房门被人踹开,瞬间春光乍泄。怒目望去,只见一个十岁的少年手持血刀,扶门而入,怒目寒光。张凌大惊,赶紧取刀逼视,咬牙道:“来人,把这个畜生拿下!”连喊数声,院中始终无人回应,他不禁心神一颤,阵阵寒意袭上心头。
这时一个黑衣蒙面人飘然而入,负手道:“张屠户,听你有个妹妹是静宫阳门主的情妇,是不是?”
张凌大骇,惊道:“你……你怎么知道?”
“哈哈……”黑衣人大笑道,“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能不能请你帮个忙?”
“老子凭什么帮你?”张凌怒道,“你到底是什么人?是不是这个畜生搬来的救兵?你可知道老子是谁?”
“你也配称老子?”黑衣人冷笑一声,一招震折其右臂。
张凌痛得豆大汗珠直冒,发出杀猪般的惨叫声,气若悬丝道:“大侠饶命,饶命!人有眼不识泰山,求大侠不要杀我,留我一条狗命。”
“好!”黑衣人阴声道,“只要你肯帮我个忙,我就饶你不死!”
“帮,一定帮!”张凌急道。
“哈哈……”黑衣人阴笑阵阵,突然出手,一招封了张凌穴道,继续道,“多谢了,我要借你项上人头一用!”回头冲着少年道:“用你手中的刀宰了这头猪!”
少年双目布满恨意,想起张凌奸杀自己的姐姐,又打死自己的父母,他怒目圆睁,突然挥刀砍向张凌脖子,十几刀才将其砍死。望着地上血肉模糊,鲜血遍地,他陡然从仇恨中清醒,吓得目瞪口呆,浑身颤抖。
黑衣人拍拍他肩膀,幽幽道:“你的仇已经报了,亡命去吧!”
少年一动不动,直到听到外面呼喊声,回头望去,院中已经站满了人。
不久张凌妹妹张琪匆匆赶回,当堂审问少年,又威胁将少年丢进油锅。千钧一发之际,黑衣男子再度出手,踢翻油锅,封住众人穴道,一把掐住张琪脖子,冷冷道:“你就是张琪?有人托我向你问好!”
张琪又惊又怒道:“你……你是什么人?你……知不知道我是什么人?我与宋门主关系……非比寻常,你敢动我试试!”
“不就是情妇吗?”黑衣人阴笑道,“夫人早就知道你们有苟且,所以派我来解决此事。”
“夫人?”张琪震惊道,想起旧事,不禁浑身震颤,急忙求饶。
“哼!”黑衣人冷冷道,“你狐媚惑人,死不足惜!”话音刚落,一掌拍下,张琪立时血流如注,倒地不起。冷眼盯着她尸体,黑衣人阴声道:“蠢笨如猪之人,你以为凭借几分女色就可以逼门主就范?你以为逼迫夫人,就能嫁入宋家?逢场作戏而已,非要贪得无厌,只能白丢性命!死在自己男饶算计里,你死得不冤!”
少年吓得面无血色,急忙跟着黑衣人出了张宅。一路跟到了山丘,始终不肯离去。
黑衣人突然止步,冷冷道:“你跟着我做什么?你的仇已经报了,逃命去吧!”
“我爹……”少年战战兢兢道,“我爹知恩图报,你帮我报了仇,我要报答你!”
“报答?”黑衣人回身望去,双手负后,仔细打量少年,摇头道,“我不用你报答,你也报答不了什么。”
“我可以……”少年目光坚毅道,“我可以给你钱,我家有好多钱,只是都被狗屠户霸占了。”
“哦,”黑衣人若有所思道,“你想让我帮你夺回祖业,是不是?”
“嗯!”少年突然下跪,叩拜道,“求恩公帮我!”
“可以!”黑衣人扶起少年,笑道,“不过,我有个条件,你得拜我为义父,我才肯帮你。”
少年迟疑片刻,忙叩首道:“拜见义父!”
黑衣人大喜,托起少年,欣喜道:“仁义忠孝,玉汝于成。这是当年我爹对我过的话,今日我送给你,你就叫傅玉成吧!”
如今望着熟悉的宫殿,想起少年时旧事,傅玉成黯然神伤,落魄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