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时候,墨家人在听过了大铁锤的言语后,好像肩上的担子轻了许多。
端木蓉比较清醒,她皱眉道:“现在谁能找到计余?谁又能知道他如今在哪里?谁能告诉我?再时间还来不来得及?”
一连几个问题,让周围哑口无言,又是死一般的寂静。
先不对方会不会来,能不能答应,现在面临的问题,都是无法短时间内能解决。
大铁锤闷着,低头不话。
其实就算真能找到计余,他本人对于这些,绝对会漠不关心。
之前在峰山坪台上,不当面出手杀了他,计余已经是够留情面的,就怕在月儿心境中留下阴霾。
要不然…让他女儿认作假父?
呵呵。
见高山而不见山巅,临江河而知其深。
好胆。
更何况他看出来了这位墨家巨子时日无多。
这也正是计余没有动手的最主要原因。
盗跖十分不甘心道:“那就这样束手待毙?坐等巨子等死?”
盖聂没有话,他的已经够多,机会给了墨家,就看他们抓住抓不住。
逍遥子感慨道:“计余,我越发的想认识他。”
儒家三掌教张良建议道:“有没有什么办法,先延迟六魂恐咒发作?这样再想解决办法也不迟。”
逍遥子摇摇头,叹气一声,“没有任何办法,这种禁术咒印一旦发作,就属于不可逆,不可改变,极其霸道,换句话来讲,中咒者只能等死。”
高渐离拍拍雪女的肩膀,看向盖聂,犹豫了一下,作揖行礼道:“盖先生与计余关系匪浅,所以想恳请您能够指点出一个方向,能不能告诉我们计余他现在在何方。我知道先前在言语上对盖先生多有得罪,所以我先在这里向你正式道歉。”
盖聂面无表情,似在沉思。
高渐离作揖弯腰不起,大有一种,你不答应就不起来的感觉。
周围其他人,眼睛也齐刷刷的望向盖聂,虽然都不话,气氛隐隐有一种逼迫之腑…
虽然不是他们心中所想,只是下意识的作为,但还是让个盖聂心里出有了一丝不快。
怎么,君子可欺之以方?
张良暗道一声不妙,墨家想以势压人,这是看人家好话,觉得可以欺负?
那可是剑圣盖聂!
纵然身负伤,只要他想,就目前墨家的这些人,一不跻身上顶尖高手行列,对他就都是件碎就碎的精美瓷器。
连称号逍遥的人宗掌门,此时也是微微蹙眉,人心起伏,真是不如一些平常人,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这时端木蓉了一句,让人听不太明白的话语,“这种事情,可以做,但我们却不能认为可以常常做,墨家受别人帮助已经够多了,究竟何时才能自求?”
今时不同往日了,墨家此番大变,如若不能自求,终究只是一条成就有限的断头路,想要再恢复当世显学地位,与儒家道家并排,也会成为一种奢望。
逍遥子手扶髯须,暗中点头,墨家总算还有一个清醒之人。
在这个时候,这位墨家巨子,强撑着精神,脸上露出一抹感慨缅怀神色,更像是一种释然。
他缓缓道:“不…不必了,这么多年,能够与诸位…携手共度,在这片地间闯荡,是我的荣幸,生死各安命,大家不用过于悲伤,也不必在做无用功了…咳咳咳!”
“巨子!”
一声声惊呼响起。
逍遥子神色怆然,可怜,真是可怜,难道就是命?
他心中默念,道家庄子人间世之篇,知其不可奈何而安之若命……
张良目光平淡,喃喃道:“逝者长已矣生者如斯夫……”
盖聂看着在他面前,仍是弯腰作揖不起的高渐离,最后盖棺定论,语气平常,没有太多情绪,“计余曾对我过,他离开这里以后,就回秦国都城咸阳。”
听到答复后,高渐离起身,又是一礼,然后转身道:
“盗跖你轻功最好,一路往西,所沿路上的所有城镇关隘,你一一探查,看能不能找到计余!一定要尽快啊!如若对方不答应…你就去求月儿,无论如何,也要他们过来……”
最后一句话,高渐离出来,几乎是用尽了全身力气。
盗跖脸色蓦然肃穆,身体站直紧绷,没有言其他,他重重回了一个字。
“好!”
霎那间,他身体周围有湛蓝色电弧闪现,又不断崩灭,还伴随刺啦声响,衣袍无风自动,是电光神行术运转的前兆!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这位大难临头,难求自保的墨家巨子,硬挤出一丝微笑,摇摇头道:“盗跖,不必了,我知道…我的时间不多了,你有伤在身,神行术不可在多用……”
盗跖瞬间泪流满面,闭上双眼,口中微微张合,却不见任何声音。
雪女伸出双手,捂住脸庞。
大铁锤把头撇向一边。
他盘坐于地,挣扎了几次想要起身,却无能为力,苦笑自嘲道:“看来是真不行了,盗跖…把我扶起,我有事情要交代。”
盗跖不敢怠慢,抬起手臂,抹了把脸,没有出声,一个瞬身,来到身侧,抬手将他慢慢扶起。
费力站起,再加上刚才的这些话,他感觉就已经耗光了所有的精神气,就像是一条老狗。
他真的还有很多话要,可时间真的不多了。
从腰间抽出一把奇异的剑,剑身通体漆黑如墨,无刃无锋,平平若尺。
“似剑非攻,墨眉无锋”。
这把剑是历代墨家巨子的信物,也是每代墨家巨子都必拥有佩剑——墨眉。
凡是剑出现的地方,所有墨家弟子都将听候调遣,无不从命。
看着周围众人,一张张熟悉的面孔,过往记忆,依昔如云飘过。
少年时,眉目无惧,抒尽风发意气,自然担得起苦恶贫疾,笑看云涌风起。
如今再看,过往不咎,得失不计,直面世间凄雨,持杯中酒笑风霜苦厄,地自来见我。
如若还有重逢之际,倒也可以,在行那举杯痛饮事。
去便去了,不论如何,这世间潮涨潮落,都不曾止步停歇一刻。
子在川上曰,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
至此,不念归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