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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十五章 入城
    王家虽然在广州府有产业,但是除了需要管理城中生意的,王家嫡系大都待在离城北十里的王家冲。

    那里是王家的族地,多年来在王家的发展下,规模已经不亚于一座小镇,南来北往的客商,让此地显得热闹异常。

    宋行和胡天浇来到王家冲时,天空下起了蒙蒙细雨,但这一点也不影响这里的繁华和热闹。

    青石板铺就的地面,经过雨水一淋,透出深沉的暗青色,走在上面,可以感觉到微微的湿气。

    街道两边屋宇鳞次栉比,有茶楼,酒肆,当铺,脚店,街道两旁的空地上还有不少张着大伞的小商贩,在雨中继续做着生意,货摊上摆有刀剪杂货,应有尽有。

    街道向东西两边延伸,有表演杂耍的,周围围着一群人喝彩,有看相算命的,一对年轻人正坐在摊位前批卦算命。

    人行道上,是熙熙攘攘的人流,有挑担赶路的,有驾牛车送货的,有赶着毛驴拉货车的,有驻足在货摊前挑选中意的货物的,众生百态,与两人来时路上看到的凄凉景象完全不同。

    “看来这王家,对自己的地盘,治理的还挺好么。”

    两人一路赶路,腹中饥饿,索性走进路旁一家面馆,点上两碗阳春面,边吃边聊起来。

    胡天浇挑起一筷子面送进口中,含糊地说道:“天下熙熙皆为利往,自古以来,商人都是活得最滋润的,但是他们吃的喝的,却都是这些平头百姓的供奉,甚至有心狠的,直接喝他们的血,吃他们的肉。”

    “相比他们所得,他们为这个国家,付出的却是太少。”

    宋行没有反驳,因为胡天浇说的是事实,千年世家,有着千年的底蕴,往往没有千年的气度。

    王朝破灭,他们换个主子继续投靠,依然过着人上人的生活,这就是他们的生存哲学。

    王家冲依山而建,自半山腰而下,数百间大大小小的老式房屋比邻而建,起伏的地势和依山而上的重重楼房,错落有致间,可以隐约看到一间西方的教堂坐落在其间。

    走在山路上,回首望去,还能看到不远处运河上百舸争流,连成一串,宛如游龙。

    相比山脚下的热闹的小镇,建立在山腰上的王家族地,显得清静了许多,占地数百亩的面积,规模比广州府的总督衙门还要气派数十倍。

    王家的建筑格局,历经明清两代数次扩建,方有了如今的规模,是堡,又似城,依山而建。

    从低到高分四层院落排列,左右对称,中间一条主干道,形成一个很规整的“王”字造型。同时隐含种种神兽祥瑞的造型,充分体现了官宦门第的威严和宗法礼制的规整。

    胡天浇和宋行两人直接找上门,给门子塞了点碎银子,在一处偏远的院子中,终于联系上了王翊古。

    “仲渊兄,怎么有空来访我?”

    王翊古是個看起来有些清瘦的中年男子,菱角分明的脸庞,可以看出来年轻时长相不差。

    一身偏西式的打扮,留着短发,黑眼圈很重,精神显得有些萎靡。

    可以看出来,见到胡天浇,王翊古是发自内心的开心。

    “瞧我,失礼了,快快请进。”

    王翊古招呼两人进去,尽管是旁支子弟,但看得出来王翊古过得还算可以,富丽堂皇的建筑和房屋内的装饰,是普通民众一辈子也挣不来一件的。

    “三年前一别之后,我仔细想想当初你说的话,越想越觉得有道理,后来遣人再去寻仲渊兄你,房东却是告诉我,你已经离开。”

    吩咐下人上茶后,王翊古喋喋不休地开始对着胡天浇说话。

    “兵荒马乱的年代,本以为再难见面,不想今日仲渊兄竟然上门寻我,实在是一件幸事,这次来了,怎么也要在此盘桓一阵。”

    王翊古说完,仿佛才注意到胡天浇两人风尘仆仆的样子,疑惑了下,再次开口问道:“仲渊兄,这是从何而来?”

    胡天浇这才有机会开口说话:“惭愧,为兄这是遇到难处了,特来寻求子孝你的帮助。”

    仲渊,子孝乃是当初两人求学时的字,双方一直以字相称。

    王翊古对胡天浇的身份也隐隐有猜测,见他如此开口,眼中露出了然神色。

    王翊古顿时拍着胸脯豪言道:“仲渊兄尽管放心在此住下,以王家的身份,一般的牛鬼蛇神是不敢来骚扰的。”

    王翊古此言倒也不是吹嘘,王家扎根广州府千年,可以说各行各业都有他们的人,就连官府中人,除了外调而来的上官,基层的衙差基本都在王家这里有着另外一份收入。

    毕竟上官可能就在广州待个几年,这些衙差世代都在广州讨饭吃,根本离不开王家编织的大网,自然也不敢得罪王家。

    “子孝,倒也不必在此久住,清廷正在追捕我等,若是久留于此,难免给贵府带来麻烦,若是可以的话,烦请子孝将我等悄悄带入广州府即可。”

    和文绉绉的王翊古说起话来,胡天浇下意识也变得文绉绉。

    “这简单,明日一早,我亲自送仲渊兄你进广州府,量那些官差也不敢拦我的车。”

    王翊古一口答应了下来,见胡天浇和宋行对视一眼,遂问道:“这位是?”

    “我的一位亲侄晚辈。”胡天浇说。

    宋行起身给王翊古抱拳行了一礼,自始至终都没有开口说话,而是在仔细观察面前这个人。

    “可惜不能与仲渊兄秉烛夜谈了,这两年来,我又读了许多西方著作,对里面的一些道理深以为然,深觉当初你说的每句话,都饱含哲理,华夏如今正处于一个变革的时代,能参与其中,何其幸事!”

    说到这里,王翊古激情澎湃,眼中闪着名为理想的光芒。

    “我正羡慕仲渊兄伱可以为了理想而奔波,可惜我身在世家,许多事情身不由己。”

    胡天浇只好安慰道:“有这份心思,子孝你已经胜过大多数人了。”

    老江湖的胡天浇自然能够看出来,王翊古此刻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心情也是稍微放松了些。

    随后王翊古盛情招待了胡天浇两人,酒足饭饱之后,又让人给他们拿来干净的衣服。

    王翊古的热情让人有些招架不了,好不容易等到晚上,王翊古让人给两人安排了房间休息,才消停下来。

    等到众人都离开,宋行推开自己的房门,正好看到对面胡天浇也推门而出。

    宋行一个闪身进入胡天浇房间:“胡叔,这个人靠得住吗?”

    “王翊古靠得住,但是王家其他人就不一定了,明日一早,我们就出发,越早进入广州府越安全。”

    “明白了,我出去探探路,万一有什么情况,不至于两眼摸黑。”

    “小心点。”

    一夜无话,第二日一早,王翊古果然信守承诺,让下人驶出马车,载着宋行两人朝广州府而去。

    至于汽车,身为旁支的他,自然是没有的。

    而就在他们离开一柱香时间后,王家大院最大的院落中,王家大管家匆匆进入了院内,找到了王家当代家主王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