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
裴曜过来的时候离着用晚膳还有半个时辰。
刚进院子,就瞧见一袭素白色的倩影正提着木质小桶,持长柄小瓢,在花坛边浇水。
花坛不大,就在向南的墙角处,里头种满了蔷薇,搭了架子,蔷薇花攀上去,开的热热闹闹的,一片的粉红。
而那一袭素衣就和娇艳的绯红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纯白干净,衣袖飘飘,绸缎似的乌发也只用了白色的丝带系着,简洁又清丽。
从裴曜的角度望过去恰好能瞧见一点侧颜,就见那白嫩的耳垂上挂了一颗珍珠坠子,微微晃动着,衬得肌肤吹弹可破。
旁边侍奉的元和先看见了裴曜,正预备行礼,就被裴曜摆手止住了。
而方玧此刻还在边浇水边轻声絮叨呢。
这蔷薇花的架子要重新整理整理,前几日起风,似乎吹歪了些,如今花开的多,这么重,别压坏了,再过段时日,绣球花就要开了,届时让花房送几盆淡蓝色的来,我瞧着那颜色清雅好看呢。
高枝带雨压雕栏,一蒂千花白玉团,绣球花是好看。
男子温润的声音从背后传来,方玧才慌忙转身。
瞧见裴曜的一瞬,眉眼就舒展开了。
殿下。
欠身行礼,眉目间皆是笑意。
元和立马上前将方玧手里的东西接走,默默退到了一旁。
浇花这样认真,连孤来了都不知晓?裴曜垂眸看她,唇角微微勾起。
方玧轻嗔道,殿下恶人先告状,妾身还没怪殿下悄悄站在后头,吓人一跳呢。
她这么说,就引得裴曜抬手轻轻在她额头上弹了一下。
并故作生气道。
大胆,连孤都敢责怪。
这样的玩笑话,方玧自然是不当真的,巧笑着就欠身行礼,配合道。
妾身知错了,屋里备了茶水糕点,还请殿下进屋宽坐,妾身沏茶给殿下赔罪!
养伤这段时日她也清瘦不少,本就细软的腰肢,如今更是在白衣下显得盈盈一握。
俗话说要想俏,一身孝,此刻裴曜看着面前的方玧,就觉得这一身素衣更衬得她人比花娇。
佳人如斯,哪有不从的。
只由着那纤纤玉手一拉,就跟着进屋去了。
锦绣坊。
盼春小心翼翼的进来,看着坐在镜子前何良娣,面色有些不好看。
不过饶是她脚步再轻些,却依旧被何良娣听见了,这会儿便转过身来,蹙眉冷声道。
让你打听个消息,怎么去那么久?
回,回良娣的话,奴婢方才出去问了,今儿晚上,殿下在碧落斋。
低垂着头,盼春回答时,尽量减弱自己的存在感。
可饶是如此,何良娣还是气的抓起手边的胭脂盒子就砸了过去。
方氏这个贱人,她就是故意来气我的,今儿我解禁头一日,她就使狐媚手段勾了殿下去,她就是要跟我过不去!
良娣息怒!盼春忙不迭跪下,您要顾着脸上呀,太医说了,您这段时日一定要饮食清淡,作息规律,更不可焦心烦躁,否则对脸的恢复都不好的。
太医太医太医,成天就是太医,什么时候太子来看看我!
何良娣气的眼眶通红。
转头瞧见铜镜里头自己脸上暗红一片的痘痘,就气的将铜镜也扔到了地上。
盼春大气也不敢出,直等到何良娣发完火,收拾了东西才出门去。
然而她这边多不如意,方玧这边就是多得意的。
从何良娣解了禁足这一日起,方玧便铆足了劲儿的在裴曜面前刷存在感。
一脸三天,裴曜都歇在碧落斋里。
第四天还过来用了午膳才走的。
要不是外头有事儿忙,再歇下也未可知。
这也就导致东宫里头的风,越发往碧落斋里吹了。
原先都不看好的方家女,如今竟成了压过何良娣得宠的那个。
越是这样,何良娣就越是看方玧不愉快,尤其是方玧不仅没把她放在眼里,还阴阳怪气的故意气她。
天儿本就往热了过的,人容易上火,肝火旺,何良娣情绪又不好,所以这脸上的痘痘那是久不见好,气的何良娣把太医都给踹了一脚。
当然了,为这事儿,太子妃也训了她。
毕竟皇家的祖训,太医是不可随意打杀的。
否则谁还敢进宫来为你看病嘛不是。
就是这么一来,何良娣就更憋屈了。
殿下殿下见不着,太子妃还欺负她,更有方玧这个狐媚子处处的让她不顺心,自己还顶着一脸疙瘩痘。
连赵良娣都敢在她面前蹦跶了。
背地里可不知被气哭了几回。
大约是她极不顺的缘故吧,没多久,宫外头,何氏的娘家就派人来给她送了点儿东西,带了几句话。
这些药膏子,是夫人和老爷专门请京中擅长这个的郎中配的,想必比太医开的那些更好用,良娣用这个涂脸,半个月,定然能好。
来传话的嬷嬷是何氏从前的乳母,如今在她母亲身边当差,姓王。
见到她,何良娣还是亲近的,不过也就愈发难受委屈。
王嬷嬷可别说了,我脸上这些个还不是那姓方的贱人弄出来的,也不知怎么的,这回殿下格外向着她,明明我爹才是为殿下效力的呢!
良娣千万别说怨怼殿下的话,叫人听去了怎么好!王氏赶忙阻止,又哄道,良娣不知外头的事儿,一时心伤也是有的,这回其实也是老爷连累了良娣,朝中的差事没办好,坏了殿下筹谋,故而殿下才恼了。
说完后,王嬷嬷又趁机把何家在外面的事情给细说了一遍。
听罢,何良娣就蹙眉。
爹也真是的,为官这么多年,怎么这点事儿都能出岔子,难怪殿下生气,还迁怒了我,不过如今怎么样了?殿下没真的恼了爹爹吧?
怎么会呢,殿下不过是生气一时罢了。王氏笑着安慰,转而目光闪了闪,就低声道,不过夫人要奴婢同您说,这回的事儿闹得这么严重,其实说到底还是良娣您没有孩子,在殿下跟前儿少了情分的缘故啊。
王氏说到这件事情,何良娣的面色就暗淡了下来。
垂头叹气。
我何尝不想生孩子,伺候殿下这些年,日日都想,可我身子没问题,怎么就怀不上呢。
其实,良娣自己怀不上,未必不可养旁人的孩子,良娣可还记得周氏?她这几日,就要临盆了。
王氏压低了声音,凑近告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