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到了。”
许久,陆庭洲突然冒出这句话。
叶笙一怔。
看到了?看到什么了?
难道他指的是看到那天裴芮跟那个男的……
这么一想,叶笙一急就要从床上爬起,却听陆庭洲低低的嗓音继续传来——
“我当时看到你脸色有些不好,有点不放心就回来看看。”
起床的动作倏然顿住,她愕然地看向陆庭洲。
病房里只亮着一盏床头灯,光线并不清楚,而此时,陆庭洲的脸正侧对着她,另一边脸隐没在黑暗里,让叶笙看得并不真切。
陆庭洲的回答让她有些惊讶和意外,一时间,她也不知道能说什么,只能说了句十分苍白的道谢。
“谢谢你。今晚要不是你,我可能就疼死了。”
她虚弱地扯了一下嘴角,开了一句不算有趣的玩笑。
她听到陆庭洲有些讽刺地嗤笑了一声,跟着转过头来看她,那双深邃的黑眸里心绪涌动。
“所以……你是打算救命之恩,以身相许吗?”
叶笙被他的问题问得一脸愕然,随即,眉头蹙起,声音也跟着沉了沉——
“你这种玩笑早就过时了。”
早就料到叶笙会是这种回避的态度,陆庭洲心中的火气莫名就窜起来了。
“我不开过时的玩笑,你知道的。”
他突然俯下身去,手,扣住叶笙的下颌,强迫她直视着自己,神色凌厉道:
“叶笙,你这样对我根本不公平。”
他低哑的嗓音里带着无声的控诉,眼睛也跟着红了一大片。
叶笙被他这模样给吓了一跳,显然是没料到陆庭州会突然有这样的反应。【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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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
【说】
“你……”
她刚开口,就被陆庭州给截了过去,道:
“失去记忆并不是我的本意,我不是存心不记得你,为什么你连一点机会都不愿意给我?”
他的情绪逐渐躁动起来,让叶笙想起了刚发现他的时候,他的那个模样。
宋晴告诉她,陆庭州的前额叶被摘除,导致他无法控制好他的情绪,除了失去记忆之外,还暴躁,易怒。
可这段日子以来,她发现陆庭州还是一如既往的没有多好的耐心,但也没有之前那样容易焦躁易怒。
她想,不管宋晴待在陆庭州身边的目的是什么,但至少,她对他的治疗效果是挺明显的。
而这阵子,她已经许久没有见到宋晴出现在陆庭州身边了,她甚至都开始怀疑,是不是因为自己身边的坏人太多了,才会下意识地觉得宋晴也是别有用心。
也许,她真的只是单纯救下了陆庭州呢。
可这一刻,她在陆庭州的脸上又看到了熟悉的表情,熟悉的……暴躁的表情。
她盯着陆庭州的脸,手背上传来一阵刺痛,她拧了一下眉,道:
“陆总,你冷静点。”
陆庭州看着她微蹙的眉头,手上的力道微微一松,却依然没有完全松开她。
“我手上的针好像掉出来了。”
叶笙拧眉道。
听到这话,陆庭州才猛地将她的下颌松开,目光随即落在了她的手背上,果然,因为刚才他的大动作,叶笙手背上扎着的吊针已经掉出来了,手背上还淌着这一条血痕,正沿着她的手背往下滴血。
陆庭州的脸色,蓦地一白,甚至都不敢抬头看她,只淡淡地说了一句,“我把值班护士叫过来。”
落下这句话,他便转身出去了,原本高大挺拔的背影,此时佝偻了几分,出去的步伐还带着几分落荒而逃的意味。
叶笙看了一眼手边的呼叫铃一眼,微微叹了口气。
陆庭州出去不到两分钟,护士就过来了,也只有护士一个人过来。
她重新给叶笙扎好针,叮嘱了一句,“叶小姐您动作要小心一点,不能再掉出来了,否则伤口会淤青的。”
“嗯,抱歉,麻烦你了。”
护士走后,陆庭州都没有回来,叶笙想,他大概是被她气回去了。
想到这里,她心里生出几分说不出的落寞来。
窗外雨势渐大,敲打着窗户的雨声也越来越激烈,扰得她更加没有了睡意。
半个小时之后,瓶中的液体终于打完了,她没喊护士,自己拔了针,在床上坐了一会儿。
这会儿,胃倒是不疼了,可也不知道是不是那雨声太过扰人,还是因为陆庭州的情绪影响到了她,此时,她的心里越发变得烦躁起来。
刚刚入冬的深夜,雨声都带着几分寂寥和萧瑟,压得人心头喘不过气来。
她在房间里又坐了一会儿,最后还是下床开门走了出去。
病房的另一边,是一处空旷的大走廊,平时病人可以出来散步透气的地方。
只是这会儿下着雨,夜里的风沿着走廊刮进来,带着一丝丝初冬的凉意。
叶笙往前走了几步,凉风让她心里的烦躁感消散了不少。
刚走了几步,就看到不远处靠着拐角的地方,那个熟悉的身影靠着墙站在那里,此时正背对着她站着。
雨水被风吹了进来,打湿了他的衣襟和额前的头发,他似无所觉,整个人隐没在黑暗里,透着一股孤独和落寞。
叶笙脚下一顿,静静地站在原地没出声,只是心口隐隐泛出密密麻麻的疼来。
她以为陆庭州早就走了,原来这半个多小时的时间里,他一直站在这里吹冷风吗?
她站了一会儿,又走上前去,许是听到了她的脚步声,陆庭州回过头来,看到她的时候,眉心蹙起,而后,大步朝她走来。
高大的身躯站在她身侧,遮挡住了从边上吹进来的风雨。
“你出来干什么?”
带着薄怒的嗓音里,夹着一丝嘶哑。
“房间里有些闷就出来走走。”
叶笙声音低低地解释着,又看向陆庭州,道:“我以为你已经走了。”
“怎么?这么盼着我走吗?”
陆庭州轻嗤了一声,嘴角勾出一抹讽刺的笑。
叶笙想说不是,但话到了嘴边,终究还是咽了下去。
而她的这份沉默,在陆庭州这里,就等于是默认了他的猜测,他脸色一沉,最后,却只是冷笑了一声,没有再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