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坐力震得龙也虎口生疼,他的手抖得更加厉害,若非郁臻一直握着他的手,手里的枪下一秒就能握不住的掉落到地上。
他瞳孔猛缩,下一秒两行清泪顺着脸颊滑落,扑簌簌的往下掉,盯着血泊中死不瞑目的萨利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
他杀人了。
他真的杀人了。
即使之前在霓虹和别的帮派械斗,但他手里从未有过人命,而这里也和霓虹不一样,这里的人命不值钱,如草芥,无休止的内乱加上随时都有可能爆发的火拼,随随便便都有可能丢了命。
再来之前他已经给自己做了充分的心理建设。
可真正当他杀了人之后,心里还是无法遏制的恐慌和害怕。
收人钱财,替人消灾。
郁臻是一位非常好的有耐心的老师。
她轻轻摩挲着他颤抖的手,贴在他耳边的嘴唇一张一合,喷洒出灼热又滚烫的气息,声音轻轻又缓慢,如魔鬼一般诱惑世人:“少爷,您不必害怕,第一次和第一百次,是没有区别的,作为新风院的继承人,您应该无所畏惧。”
第一次和第一百次是没有区别的?
龙也目光怔怔,迟钝的大脑似乎在这句话下终于开始了运转
对啊。
第一次和第一百次是没有区别的。
他已经做了第一次,还会怕第二次第三次吗?
新风院家的继承人,就应该无所畏惧,而不是杀了一个人就惶惶终日不得安宁,何况是他们先破坏了合约,是他们先动的手。
他只是不想死而已。
杀掉他们,又有什么过错呢?
在这片吃人的土地上,你死我活,不过是最正常不过的事情了,他何必去怕呢?
龙也像是打开了任督二脉,那股藏在恐惧下的野心破土而出,瞬间长成参天大树,他忽然弯起唇角笑了一下:“既然萨利死了,这里总要有人接手,把这座小镇上插上新风院家的旗子吧,郁臻,这是我的命令。”
“好的,少爷。”
名为郁臻的华夏女人只凭着两把横刀以一己之力镇压了整个小镇的武装势力,插上绣着白鸟的旗帜,将整个小镇纳入了新风院家的地盘中。
她提着刀越过满地的尸体和血水走到龙也面前,微微颔首,声音冷沉:“少爷,您叫我做的事情,我已经全部办妥了。”
龙也像是完全变了一个人,他的眼里不再有恐惧,而是被另一种情绪代替。
显然。
郁老师做的非常成功。
接下来,郁臻跟在龙也身后亦步亦趋,陪着他安排人接手小镇,又点了三十多个人护送军火,他到底作为继承人培养的,当他彻底摆脱恐惧后,他所拥有的长处被完美的发挥了出来,将所有事物处理的井井有条。
郁臻望着晴朗的天空,皱了皱鼻子,察觉到那湿漉漉的气息,看来是要下雨了。
她和龙也住的房间连在一起,如果龙也出事她能第一时间前往保护他的安全,这是她作为保镖的职责。
郁臻头发上,衣服上沾了不少血迹,除了头发上的血迹干涸暗红一片,黑色的冲锋衣上倒是不怎么能看得出来,只是眼神稍微深了些。
她脱掉衣衫裤子,赤身裸体的走进浴室中冲澡,热水融化了血痂,化为血珠子顺着她银白色的长发滑落,砸到地面上后,又很快的和清水冲散,流到了排水口内。
洗完澡,又拿着沾血的衣裤在浴室里搓揉干净后挂到衣架上,又将衣架挪到空调的出风口前,让暖风吹着湿漉漉的衣服,第二日好穿。
郁臻对天气的感知一向敏感,半夜果然下起了大雨,外面狂风呜咽,雨滴子噼里啪啦的砸在窗户上,清脆极了,郁臻在这宛如摇篮曲的雨声中,睡意沉沉。
次日。
郁臻穿戴好衣裤,手里依旧掐着一把未出鞘的横刀,站在龙也身后兢兢业业的充当背景板。
一百二十箱的军火,整整装了十辆货车,除了司机之外,龙也又点了二十人组成五十人的护卫队护送军火前往拉基市。
拉基市离小镇三千多公里,几乎横跨大半个坎培,其中要经过的势力不知凡几,如果没有郁臻这样的怪物坐镇,新风院海还真不敢做这笔买卖。www..cc
郁臻靠在椅背上,手随便搭在方向盘上轻轻转动着,嘴巴里叼着烟,有一口没一口的抽着,懒洋洋的瞧着挡风玻璃外的风景。
这条马路她已经开了一整天了,到现在还没开出去,马路两边满是荒凉和战乱过后的断壁残垣,半个人影都看不见。
这片可怜的,饱经战乱与痛苦的土地。
龙也坐在后座上,他撑着下巴,透过后视镜盯着郁臻的那半张脸蛋出神,过了好半天,才出声叫她:“郁臻。”
“我在,少爷。”
“你是我见过的,最棒的保镖。”龙也这句话说得真心实意。
在他眼里,郁臻像是神一样无所不能。
漂亮的脸蛋。
纤细完美的身材。
无论如何也不会死亡,惊人的修复力,甚至还可以当翻译。
足够的心狠手辣,也足够的忠诚,她会认真的完成他交代的每一件事,也从不反驳他的任何一句话,为他清扫一切障碍。
是完美的,绝无仅有的护卫。
“您过奖了,少爷。”郁臻将燃尽的烟蒂摁灭在烟灰缸中,小手不紧不慢的摆动着方向盘,声音清冷中带着疏离,把握适度,既不会进一步,也不会退一步,始终站在她该站的位置上。
龙也沉默了一瞬:“这次护送军火之后,你还能继续当我的保镖吗?我可以继续雇用你。”
郁臻没有吭声,只是咧嘴笑了笑,意思已经表达的非常明确。
她是自由的,像是一阵风,摸不到也抓不住,除非她自愿,不然没有人能留下她,她没有家了,自然也不会长时间留在一个地方。
龙也闻言又再次沉默了下来。
只是这次。
他没有在继续说话。
天色逐渐暗了下来,郁臻也终于将车开到了马路尽头,远远地,她便看到马路上停着路障,路障两边站着乌洋洋一群人,大概四五十个左右。
看样子是想逼停他们。
郁臻冷笑一声猛踩了一脚油门准备直接冲过去,可越开越近时,她隐隐约约能看到马路上铺着一层钢齿,如果强行开过去,车轱辘绝对报废。
郁臻不得不将速度放慢,同时拿过对讲机对后面货车里的司机和护卫们发号士令:“等下司机待在车上,剩下人拿好枪。”
电流滋啦滋啦响,对讲机里面连续传来七八声断断续续的声音。
“收到。”
“收到。”
“……”
郁臻踩着刹车,缓缓地,稳稳当当的在距离钢齿前停下,身后的货车跟着她的节奏,同样缓缓停了下来,紧接着,一群拎着步枪的护卫纷纷从车上跳下来,快步走到郁臻和龙也所在的越野两侧站好。
她打开安全带,拿过副驾驶上的横刀,打开车门迈腿下了车,她绕过车子,来到另一侧的后车座前,打开车,微微颔首,一副恭敬的模样。
龙也迈出一条上腿,钻出了后座,踩着黑色的,擦的锃光瓦亮的英伦皮鞋,挺直着脊背,沉稳的朝走到车头一侧,目光沉着的看着那群亡命之徒。
而郁臻作为他的护卫,自然是兢兢业业的跟在他身后充当背景板,灵敏的五感感受着周围,防止一切对龙也有意或是无意的伤害。
对方那群人为首的是个看起来二十出头的年轻人,五官深邃,栗色卷发,穿着一身布头拼接出来的褂子,手里拎着一把左轮枪把玩,琥珀色的眼睛饶有兴趣的盯着龙也几人,叽里呱啦的说了一通坎培这边的语言。
龙也听不懂,但他丝毫没有表现出来,而是倾听着郁臻在一旁低声翻译。
青年说他叫达埔,是这一片的老大,要是想过这条路,要么留下物资,要么留下命,要么就是和他玩场游戏。
“游戏?”龙也皱了皱眉:“什么游戏?”
郁臻按照他的询问又问了达埔。
达埔嘻嘻一笑,露出一口黄牙,眼睛里闪着兴奋的光芒,紧接着抬了抬手亮出手中的左轮手枪,又叽里呱啦的讲了一大堆。
郁臻如实翻译:“俄罗斯转盘。”
一个赌命的游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