凭空出现的土豆再次让陆丰和感到震惊不已,即使知道郁臻并非凡人,但每次见到,还是会惊讶一番。
心中更是像有一团火在燃烧,有此神仙之法,何愁大业不成?
郁臻将土豆扔进火堆炙烤:“此物叫土豆,应是作为菜来食用,可煮可炒可蒸,但眼下食物匮乏,马上又要入冬,就只能用来作为主粮应急。”
现在种黍米,小麦这些主粮是来不及了,等明年开春,沤肥,加大土壤肥沃度之后再来种主粮,同时还要种上一部分土豆和地瓜配着主粮来吃,人人吃饱不是问题。
土豆烤好,郁臻拿着树枝将其从火堆中扒拉出来,晾凉后分给众人:“都尝尝吧。”
陆丰和几人手里拿着被火烧得黑黢黢的土豆,小心翼翼的掰开,一股青涩的香味儿铺面而来,水雾蒸腾,烫的他一个激灵,差点把土豆扔出去。
大根迫不及待的咬了一口,入口绵软,带着丁点甜味儿,竟是比平日吃的粗粮入口还要好上些许,更别提在这干旱年代,许多人都已经开始吃人吃观音土了,能吃上一口这个,就已经是神仙日子了。
几人吃的面红耳赤,激动地直呼是神仙种,陆丰和更是激动的眼圈泛红:“主公,这名为土豆的神仙种到时不知能救多少穷苦百姓,是货真价实的神仙种啊!”
郁臻浅笑:“不必激动,我还有其他更好吃的东西没拿出来呢,现在还不着急,先说说过几天的安排。”
众人闻言,正襟危坐,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
郁臻道:“除了我刚刚所说的之外,我准备等你们开始种秧苗之后再下山一趟收一些灾民回来,你们几个到时候管着点,尽量不要让他们出乱子。”
“到时候我会多带几个人下山,除了收灾民之外,还得去镇上换点物资回来。”
特别是灯油灯芯,天天这么围着火堆也不是那么回事儿,天儿本来就热,围在火堆跟前都好被烤化了。
“还有问题吗?”
众人摇头:“没有问题,都听陛下的。”
又聊了一会儿后,郁臻看了一眼腕表发现时间不早了就散会让众人回去了。
第二日。
一群灾民聚集在广场吃过早饭后,郁臻开始分配任务,她将木工一家单独拎出来等会儿跟她去重新挖井,剩余的人跟着彩凤他们去翻土浇地,十三岁以下的小孩儿和五十五岁以上的老人则是跟着致远去山里看看有没有板栗这些野果子可采,活儿能稍微轻松一些。
郁臻先是带着老木工去看了她之前挖的水坑,相比起之前的浑浊不堪,经过几天的沉淀变得清澈了些:“老爷子,我是这么想的,水坑离田地较劲不到二百米的位置,但是每回运水还是有些不方便,我准备挖一条水渠把水引到田地去,到时候在上面安装一副挡板,需要的时候就把挡板拉开放水,不需要的时候就用挡板将水挡住。”
“不过这个先不着急,我主要是想在挖出一座井用来当做生活用水,哪里有水脉我知道的,但是井桡还得麻烦你们来做。”
每次用水都要先过滤很是麻烦,效率低,不如直接打干净的水来得快。
老木工的大儿子笑道:“陛下,这你可找对人了,别说井桡了,连挖井我们都干过,怎么挖,怎么装井桡,我们都知道。”
“那就太好了!”郁臻眼睛一亮,高兴道:“都卖卖力气加油干,被冬天做准备,熬过这段时间就好了,冬天有时是时间休息呢!”
接下来的几天,郁臻跟着木工一家伐木,挖井,等用不到她的时候,她就带着几个汉子开荒,起早贪黑,每天醒了吃完饭就扛着锄头去了地里埋头苦干。
她劲儿大,干活又快又利索,四天时间,愣是开了七亩地,那速度,那卖力的模样儿,看的一种国民目瞪口呆,陛下都这么努力开荒干活了,他们这些国民自然是不甘落后,同样的卖力。
八十多亩地四天翻完浇完,紧接着就要开始种秧苗了,郁臻从商城里买好秧苗让彩凤分下去种,在留了五天的粮食后,郁臻带着牙王和非要跟着他一起下山的陆丰和还有她挑的几个看起来高壮的汉子背着饼子和水下了山。
山下的场景比上一次来的时候还要恐怖。
遍地饿死的灾民无人收,在这样的高温天气下腐烂生蛆,鼻腔里充斥着腐烂的恶心味道,熏得人头晕脑胀,胃里翻江倒海,走三步吐一回。
陆丰和瓮声瓮气的道:“这么多尸体没人收,恐怕要生瘟疫。”
大灾之后必有大疫,皆是因为尸体处理不当。
蝗灾,旱灾,起义军,瘟疫。
简直是天崩地裂。
郁臻让他们撕下袖子或是衣角遮住口鼻,省的万一传染上病菌就了不得了,虽然作用不大,但总比什么都不做强。
来到县城楼下,灾民要比之前少上大半,有的是死了,有的是接着往南走了,郁臻让陆丰和带着人收灾民,只要能干活,不管男女老少都要。
自己则是背着七八个饼子朝城门走去。
在城门门口站岗的官差也没好到哪儿去,也同样是瘦的皮包骨头,和那些灾民倒也没什么区别。
官差连拔刀的力气都没有,只是稍微往前将郁臻挡了挡,有气无力的道:“站住,现在灾民不允许入城。”
说完,盯着郁臻又补充一句:“你,你咋长得这么奇怪。”
郁臻将最后一句直接忽视掉,挤出个笑脸从怀里掏出两个饼子塞给官差:“两位官差老爷,我这想进城换点盐巴,你看能不能给通融通融。”
饼子一拿出来,两个官差的眼珠子就好像是黏在了饼子上挪不开,喉咙滚动,重重的咽了口唾沫,看着郁臻也觉得顺眼了几分,消瘦的脸上也有了点笑意:“我瞧你也不像是灾民的样子,过来探亲的吧?”
郁臻点头:“官爷说的是,我就是来探亲的。”
说着,将两个饼子分别塞进二人手中。
拿人手短,吃人嘴短,更何况还是现在这种情况下,俩饼子都能好几条人命了,那官差也会做人,连背篓都没检查,直接就放人和狗进城了。
刚进城里,身后的城门就死死的关上了。
这也是怕外面的灾民冲进来。
进了城,郁臻找了个没人的地方将背篓卸下来,从平板空间里取出十斤粗粮面粉和水筒,用布扎好口子后重新背到身上,径直往县城里面走。
县城里的情况并不比外面好多少,街道萧条,店铺大多数都关门了,粮店都空了。
郁臻在街上逛了一圈,零零散散的见到了几个人,全都是看见郁臻就跑,就好像是晚跑一秒钟郁臻就能吃人一样。
她这次来准备换一些草药,顺便看看能不能拐个大夫回去,还要再买点灯油灯芯,一些日常用品。
县里只有一家药铺还开着门,牌匾上龙飞凤舞的写着百草堂三个大字。
药铺里冷冷清清,只有一个老头坐在药铺门口的躺椅上晒太阳,听见脚步声,缓缓睁开眼睛,正好与郁臻对视,他未曾与其他人一样露出惊慌的神色,而是饶有兴致的道:“华发早生,忧思过重,小儿,你可是来抓药的?”
“是。”郁臻笑道:“可我没有钱。”
“钱?钱有啥用?可能买上一瓢水,一斗米?钱啊钱,放在现在最是无用。”老头坐起身来,笑道:“老头子以前去过塞外,倒是见过与你相似的眼睛,可他们是绿色的,你呢?可是与塞外人的混血?”
郁臻一边卸下背篓,一边答:“非也。”
她拨开自己的上眼皮和下眼帘,用小拇指敲了敲银白色的眼珠:“我这只眼睛是假的,另一只也是有了异变,才生的如此。”
老头来了兴趣,坐起身,眯着眼睛去看郁臻眼眶中的银白眼珠:“小儿,何人给你做的眼珠?竟如此逼真,巧夺天工。”
“我爹。”郁臻笑:“老大夫,我想与你换点草药,能够预防瘟疫的。”
她掀开扎着破布的背篓,从里面拿出面粉袋子解开口子:“这里是十斤面粉,全部给我换成草药。”
老大夫眼睛一亮,惊讶道:“你倒是个有本事的人,这年头竟然还能弄到这么细的粮食。”
郁臻笑而不语。
“等着,我这就去给你抓药。”老大夫起身拖着步伐朝药铺里走去,游走在草药间抓药配药,嘴里还念叨着:“你倒是有先见之明,旱灾饿死的人太多,尸体没人管,早晚要生疫。”
郁臻伏在柜台上,撑着下巴问:“老大夫,城里现在情况咋样?”
“勉强活着呗。”
“为啥不往外跑?”
老大夫苦笑一声:“绿水县里有一口老井,旱灾刚开始的时候大家都靠着那口老井吃水,后来前段时间井干了,想往外跑,但又听说北方起了起义军不知道什么时候要打过来,就又不敢往外跑了。”
毕竟是开药铺的,这么多年也攒了不少家底儿,但有钱买不到水粮也是白费。
郁臻哦了一声,又问:“老爷子,要不你跟我走吧?我管你吃喝。”
老大夫噗嗤一声笑出来:“你咋管我吃喝?”
“这你不用管,反正我能管你吃喝。”郁臻笑嘻嘻的道:“跟我走吧?我缺个大夫,您老要是跟我走了,和现在一样,只用看病,别的什么都不用干,行不?”
老大夫将抓好的药包放到柜台上,摸着胡须笑问:“你这娃娃可别说大话,你可知道在这灾荒里头让个人有多难?”
“自然是知道的。”她拍了拍牙王的大脑袋:“你光看我这狗便知道我有这般的能力,这样膘肥体壮的狗在这年头没点底子可养不出来。”
“养一只狗可不比养一个人,你也应该知道老夫有儿有孙有一家老小,想要老夫跟着你一起走,就得带上一家子,这你可能养得起?”
郁臻道:“人各有职责,老爷子你是大夫,吃的是这碗饭,给乡亲们看病,我理应供养你,可你儿子孙子不是大夫,那就得靠自己劳动吃上饭。”
她把大夫回去给国民治病,总不能让人家白干,钱反正是分逼没有,那就只能给粮食了。
但他儿子总不能白吃白喝吧?
老大夫哈哈大笑:“还怪精嘞,你先告诉老夫,你要老夫跟你走是要上哪儿去?”
“去哪儿我不能说,只管跟着我走就是了,我虽不能让你们锦衣玉食,但吃上饭喝上水是没问题的。”
老大夫道:“那我可不能跟你走。”
郁臻一边将药包塞进背篓里,一边笑道:“在这儿没有水没有粮在这儿也是等死,绿水县是去南方的毕竟之处,起义军迟早要打过来,到时候会发生什么,您会想不到吗?”
说道起义军,老大夫的脸色变了变。
“行了。”郁臻重新将背篓背上,抬脚往外走:“您好好想想,是在这儿继续等死,还是愿意跟着我走赌一把。”
“我等会儿再回来,到时,给我个确切的答案。”
老大夫望着郁臻离去的背影,渐渐陷入沉思中。
郁臻离开药铺后带着牙王在城里瞎溜达,逛了剩下几个还开着的杂货店和书店,用剩下的几个饼子和水换了两刀纸一条墨条和一支毛笔一方砚台,四两灯油二十根灯芯。
买完东西,又背着背篓带着狗溜溜达达回了药铺。
但这次店铺里多了几个人,正在忙前忙后的收拾。
“大爷。”郁臻站在叫唤。
老大夫从柜台后面探出头来,见到是郁臻回来了,立马起身,急匆匆的走过来,一说话,白胡子就跟着一耸一耸的,有趣极了:“小姑娘,刚刚老夫和儿孙们商量了决定跟着你走。”
城里已经开始断粮了,眼看着这老天也没个下雨的迹象,在这里接着等下去也是死路一条,到时候起义军打进来,还不知道是个什么光景呢。
老大夫年轻的时候就是个有魄力的人,不然年轻的时候也不会敢跟着商队去塞外,这老了拖家带口的虽然没有年轻时有魄力了,可依旧比一般一辈子只活在乡下的老头老太太有魄力多了。
郁臻说了一句话很对。
不走就只能等死,赌一把起码也能一半儿一半儿。
而他选择跟着郁臻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郁臻根本没必要骗他,要是想把他们骗出去杀了简直是多此一举,因为县外有那么多灾民,随便说一声有饭吃就都跟着走了,实在没必要还得进城来骗他一个半截身子都入土的老头子。
郁臻要带他走是因为他是个大夫,大夫不管在哪里都是十分重要的,反而会被好好照顾起来。
因此,他才下定决心带着一家老小跟着郁臻离开。
郁臻笑眯眯的打了个响指:“聪明人。”
有了大夫,郁臻还要想要些别的人才,又问:“老爷子,你还认识别的人才吗?比如铁匠,木工这些都行,我都要,和你们都一样,只要干活,就有饭吃,成年人一天一斤粮,小孩一天半斤。”
老大夫惊了:“你竟有这么多的粮食?!”
郁臻财大气粗的一挥手:“别的没有,粮食管够。”
“既如此,老夫便帮你找找,不过你可不准骗人啊。”老大夫看着眼前这与常人不同的小娃娃,凭着他多年来跟各种人打交道的眼力,竟是完全看不透,心下便对郁臻越发好奇了起来。
“我只有一个要求,跟我走,就得听我的安排。”
“这个自然。”老大夫大笑:“你这便跟东家差不多了。”
郁臻搬着个小板凳坐在药铺门口的阴凉处等着老大夫带人回来,牙王趴在它脚边,看似闭着眼小憩,但耳朵支棱的高高的,警惕注意着周围的任何动静,一旦发现任何人对郁臻图谋不轨,就会立刻暴起护卫郁臻的安全。
过了半个时辰,老大夫回来了,身后还带着一群人,各个瘦的跟猴儿一样,郁臻粗略的算了一下,约莫有四十来人。
又超标了。
回去还不知道住哪儿呢。
不过好在现在晚上不冷,在小广场打个地铺也不是不行。
总比在这儿饿肚子强。
经过介绍,郁臻得知这一共是六户人家,其中一户是老大夫女儿的夫家,有两户是铁匠,剩余的三户都是木工。
郁臻清点了下人数,一共四十二个,加上老大夫家十口人,一共五十二个。
“要求我刚刚也跟老爷子说过了,只要你们肯干活就能吃上饭,但你们必须得听我的,我让你们吃你们才能吃,我让你们干什么你们就得干什么,明白吗?”郁臻声音不大,但威严十足,让人不敢小瞧。
“明,明白。”小心翼翼,目光谄媚。
郁臻可没空安抚他们如小鹿般的心灵,淡淡的道:“跟着我走吧。”
一群人拖家带口,扛着行李锅碗瓢盆跟着郁臻往城门口走。
现在绿水县是可出不可进,浩浩荡荡一票人畅通无阻的就出了绿水县,另一边,陆丰和也挑好了这次要带回去的灾民,和郁臻当时说的数儿一样,一个不少一个不多。
老大夫见了直咋舌:“天爷,这么多灾民,小丫头,这么多人,你真能养得起?”
“自然能的。”郁臻给他吃了一颗定心丸:“不必担心,到时候回去了自然就知道我能否养得起了。”
说完便朝陆丰和走去,顺便招呼着灾民们跟着她走。
二人一狗并排走在队伍的最前头,陆丰和低声道:“主公,咱们这次带的粮食不够这么多人吃的。”
“先分给孩子和老人。”郁臻淡淡的道:“我这次从城里拐了个大夫,铁匠和木工,这都是人才啊!我必不能放过。”
再过段时间饿都饿死了,还能等着她?
“铁匠?”陆丰和声音压得更低了:“主公可是要造兵器?”
郁臻默认。
“可我们又从哪里找铁?”
陆丰和叹气道:“现有的铁矿都在官府手里,市面上流通的农具刀具都要在官府登记才能买,恐怕是有了铁匠也找不到铁啊!”166小说
郁臻闻言弯唇一笑:“你可知我为何要把国建在虎威山?”
陆丰和:“因为虎威山有水脉,有山匪留下来的田和房?”
郁臻:“你只说对了一半儿,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
陆丰和:“请主公赐教。”
郁臻压低声音:“与虎威山相连的鹰勾山里有铁矿。”
她之所以敢和陆丰和说这事儿,是因为陆丰和对她的忠诚度简直爆表,人家是百分之一百,他是直接把忠诚度干爆表了。
陆丰和瞳孔猛地一震,喉咙滚动,蠕动着嘴唇,好半天才艰难的挤出几个字来:“主公,你说的可是真的?”
郁臻瞥他一眼:“你觉得我会骗你?”
陆丰和的声音更颤抖了:“有了铁矿,就能造兵器,便可以练兵了,到时……”
剩下的话他没继续说。
但两人都心知肚明。
到了小树林,陆丰和开始安排人分饼和水:“小孩老人排队统计人数分饼,剩余的汉子和婆娘忍一忍,等回去了管让你们吃饱喝足!”
可灾民里总有几个反骨不服管教。
然后不出意外的被郁臻进行了爱的教育,一个个才全都老实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