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军每人带了两把弓,还有人从蒙军牧民身上又拿了弓。
其中宋军每人都必带了一把步弓。
宋军中间五百骑先下马,取弓,接着纷纷把各自的马绳勾到一起。
马群飞快的在人群中移动,变化,组队。
他们的马绳左右两边都有个铁勾,把马绳往左右拉开,左右两边都可以与邻近的马绳勾住。
一会功夫,近五百匹马形成好几个圆圈,所有马绳连在一起,五百宋军则各自躲在马的侧后面。
如果能从天空看下去,第一圈战马有一百七八十匹,第二圈有一百三十四,第三圈战马有一百出头----,一共五圈,正好五百匹战马组成五個大小不同的圈。
宋军从小圈到大圈,把战马圈了好几圈,所有人都躲在自己马后面,站着持弓。
此时蒙军已经进入百步左右,李平夏也拿起他的弓,狠狠一挥手:“冲。”
轰隆隆,宋军另一部,约有四百骑,都是挑选骑射最精绝的一波人,跟着李平夏先往前冲了十几步,立刻左右分开,形成两波沿着宋军五百步弓外围开始跑圈。
对面蒙军一脸懵,不知道宋军在跑什么?更不知道宋军这是什么战术?
宋军五百骑兵下马持弓,结成圈,另几百骑分成两波,围着这五百步弓转圈?
并且这会正向宋军自己后面绕?这什么战术?蒙军前所未见。
但蒙军也不管,继续往前。
九十步。
八十步。
蒙军转眼就进入宋军八十步内。
“崩”宋军这边有人先射。
第一排中间一名都头手持一石二斗的步弓,率先射箭。
对面密密麻麻全是蒙军,并且正往前冲,这和固定靶没什么区别,如果蒙军左右移动,那射起来还比较难,这会迎头怒射就行。
扑哧,这都头的箭落点正好在蒙军前排,射中一匹马脖下方。
那战马一声悲鸣,又往前跑了几步之后,轰隆,这才轰然倒地。
宋军这都头射中后,立刻怒吼:“放箭。”
几乎不用他开口,大伙看的清楚,蒙军已经快进入射程。
嗖嗖嗖,空中箭矢纷飞,宋军五圈步弓手,从外圈开始轮流射箭。
对面蒙军不停有人栽倒,但蒙军并不着急。
西征也好,打西辽,攻西夏也好,这种场面他们见多了,先让对方得意一阵,等会就要让他们好看。
蒙军迎着箭雨继续往前,七十步。
六十步。
“嚅”前方到处都是蒙军战马的嚅声,蒙军猛的一分为二,娴熟的往两边掠开,同时呈斜角,四十五度左右往宋军两翼靠近。
五十步,四十步。
崩崩崩,蒙军掠开的同时,对着宋军开射。
宋军赶紧蹲下低头,躲到战马身下。
等这波箭落下之后,宋军又赶紧起身,嗖嗖嗖,对着蒙军再射,射完立刻蹲下,上箭,再起身再射。
“嚅”现场马呜声不止,好多战马中箭,有的狂燥,想奔跑,有的跪倒。
但所有战马被勾在一起,想跑也跑不了,不时有战马惨烈的倒在地上,宋军则飞快移动,相互聚到没有倒下的战马后面,然后再射。
“??”对面蒙军看的几乎吐血。
蒙军向来珍惜战马,谁也没想到宋军居然不要脸的把战马用来挡箭,这种战术,前所未闻。
古往今来的历史,也没有哪支军队像宋军这样,历史上所有的骑兵,谁不爱惜自己的战马?
但蒙军不得不承认,这样真的很恶心人。
以往蒙军第一波靠近敌军,那波箭雨,能让对方死伤惨重,抬不起头。
但刚刚蒙军一波箭雨过去,几乎没射到什么人,对面宋军全部蹲下躲在战马后面,大部份箭都射在战马身上。
如果射到马鞍,连战马都不会受伤,除非射到马屁鼓和马头才行。
接着蒙军和宋军连续对射,宋军前排战马倒下好多,前排宋军又往后排战马后面跑。
宋军步弓射程远,到了后面依然能射到蒙军。
蒙军却只能射到宋军前面两排。
“呜呜”这时蒙军中有人吹起号角,示意蒙军再往前逼,蒙军此时已掠到宋军后方,也正围着宋军的五个圈跑。
他们越来越靠近宋军,距离宋军前排才二十步,这样可以射到宋军最里面第四,甚至第五圈。
但也就在这时,李平夏四百精骑已经从两侧迎了过来。
蒙军这下发现不对劲,对面宋军还有数百骑兵。
“先射骑兵。”有个蒙军千夫长一声令下,调转弓箭方向。
嗖嗖嗖,他身边数骑跟着他先射宋军骑兵,接着所有蒙军看到后,也跟着射骑兵。
对面宋军也在射他们,双方仅对射了一轮,相互都有人坠马。
可蒙军和宋军前面对射好几轮,已经是损失惨重,这下坠马是更多。
转眼间双方就要迎面冲撞到。
宋军和蒙军不约而同收弓,拔刀。
轰隆隆,双方骑兵对骑兵狠狠撞上,阵中到处人仰马翻。
其实到了这个地步,蒙军和宋军纠缠在一起,进行肉搏是最好的。
但蒙军习惯了风筝和拉扯,宋军也不想和他们肉搏,双方一个对冲,很快相互洞穿了对方的阵形,在轰隆的马蹄声中,双方交错换位,再次分开。
但边上可是还有五百宋军步弓在等着。
刚刚他们冲到一起的时候,宋军步弓只能停下,怕射到自己人,只有少数信心比较大的,还敢点射。
现在双方再次分开,宋军那边顿时来劲了。
“射”
随着狂吼声,嗖嗖嗖,步弓再次密集的往蒙军身上招呼。
另一边的李平夏,一边转身指挥宋军分两边再掠向蒙军两翼,同时打量四周战况。
他们的战术就是用四百骑兵陪着蒙军在四周绕圈,但保证不离开步弓射程,主要是让步弓来消耗蒙军。
蒙军之前冲上来时已经被步弓射的死伤近百,接着和李平夏对冲了一波,双方都有几十人坠马。
两军分开之后,步弓继续射,李平夏的四百骑从两边再迎上,调动蒙军沿着宋军五百步弓的五个圈跑。
这种战术是蒙军从来没有过的,等蒙军发现不对劲时,他们已经被步弓射倒好多人。
别说这部蒙军没见过这种打法,历史上也没有见过。
宋军五百人躲在马背后,把所有马绳接在一起,围成五个圈用步弓射他们,另五百宋军围着这步弓阵形四周转圈,他们在外围不知射宋军步弓好,还是先射骑兵好。
关键是,他们既被宋军骑兵射,又在宋军步弓射程内。
蒙军指挥官这时回头再看,直接倒吸口冷气。
一会功夫,五百精骑还能骑在马背上的只有三百出头。
“撤撤撤,离开宋军步弓射程。”他一声令下,蒙军赶紧调头。
李平夏两股骑兵跟在后面,边追边射箭。
一直到蒙军离开步弓阵形一百步后,李平夏双手一挥,宋军纷纷止步,也不追了。
“回头。”李平夏也不管前面的蒙军调转马头。
身后四周到处都是蒙军的死伤人员,很多人可能只是坠马,受了轻伤,还有人没了马之后,还能往外跑。
宋军纷纷追上,扑哧扑哧,要么用箭射杀,要么直接用刀砍死。
现场惨叫声不绝,哭骂声一片。
而一百多步外,蒙军也停在那边,缓缓聚集。
蒙军主将千户玛都脸色阴沉的看着宋军当着他们的面屠杀他们的将士,脸都黑了。
双方距离如此之近,只不过一百多步。
但宋军不上,他们也不敢上。
他们要上,就会进入宋军步弓射程,不上吧,又不甘心。
“怎么办?”此时身边有部下问玛都。
玛都左右看看,好不容易在尉犁城里集合了五百精骑,一刻钟不到,就损失了近二百骑,这还打个屁。
再看看宋军,五百步弓躲在马后面,只有二十几个人被他们射中,大部份伤势应该不重。
再加上李平夏和他们的对冲对射,宋军死伤不会超过一百人。
蒙军二比一的话,这已经属于惨败了,当然了,因为好多蒙军跟着察合台出征了,玛都这次带出来的,有部份年纪比较大的,四十多岁五十多岁的也有,但这些蒙军,早年都是跟着成吉思汗南征北战的老兵,除了体力不行,实力都不弱。
打不过,玛都知道打不过眼前的宋军,对面兵多弓多,又这么阴险,实在不好打,除非把自己擅长的风筝术用起来,但宋军不追也不上来,这就不好打了。
宋军明显只想用步弓来消耗蒙军。
玛都长想了想:“宋军想耗咱们,咱们就跟他们耗,阿必力。”
“在。”
“你带十骑去厍车和轮台,召集更多的兄弟们围剿这股宋军,咱们就一直跟着他们。”
“喏。”有蒙军带了十骑转身而去。
厍车和轮台分别距离这里五十多里和一百多里,也都是牧民们牧守的重地,当地都建有小城,除了牛马羊,还有少量兵马,如果凑一凑,再凑个五百骑应该没什么问题。
到时一起来干这股宋军。
于是玛都也不急,就带着余下三百骑左右,远远跟着宋军,看着宋军。
李平夏见玛都不走,立刻挥手招下部下低头说了几句。
他估计玛都是打算一直跟着他们,必竟这是蒙军最擅长的,蒙军遇到啃不掉的硬骨头,都是用这种风筝战术,紧跟死贴,慢慢耗对手士气。
而且现在他们在蒙军地盘,对面可能还要去叫援兵。
李平夏开始统计与蒙军这波小打后的损失,结果发现死伤八十多人,其中能带走的伤员有五十多,毕竟刚都是对射为主,大部份人没受到重创,但后面能不能活也不一定。
他一共才一千人,不能老和蒙军这么打,主要还是得以杀伤牧民为重。
宋军这边刚刚损了不少战马,但现在到处都是战马,很多宋军把死伤的战马马绳解下,然后重新找蒙古人养的战马换好。
接着部份宋军开始聚团休息,煮烧牛羊肉,用蒙古人的香料,锅子,就地起锅,也不管远处的蒙军,反正打定注意,蒙军不上,我们也不上,蒙军上,我们就用步弓招呼。
不远处的玛都正盯着宋军,看看有没有机会上去再冲一波。
但宋军抱团休息时,同样和刚才一样,把所有战马绑在一起,围一圈又一圈。
玛都要是冲上去,宋军肯定又是躲在战马后面用弓射他们。
“呸”玛都看的大怒,特别看到更远处有宋军驱赶紧大量原本属于他们的战马过来时,更怒了。
牧民们辛苦在草原上养了这么多牛马羊,就被宋军随意的掠夺?还有王法吗?
“千户,千户。”这时远处有蒙军跑过来,一脸气急败坏。
这几个蒙军刚刚到前面四周跑了一圈,主要是看看牧民们如何,结果让他们大惊失色。
“杀光了,几乎杀光了--”蒙军怒道:“宋军残忍无比,高过车轮的几乎被杀光。”
四周顿时一片骂声。
“还有近百名宋军,驱使我们数百牧民们正在屠杀牛马羊--宋军带不走这么多,准备全部屠掉,东面河边---全是牛马羊,正在被屠杀啊---”
轰,玛都刹那间急火攻心,一股怒火充斥着整个脑海,差点就想下令冲过去,把这股宋军全杀了。
但好在他没有完全失去理智。
“走。”他带着余下三百骑绕向东面。
对面李平夏见壮,也带着四百精骑跟在往东移动,双方都下意识保持两百多步距离。
余下的宋军步弓阵营,有部份还在原地煮牛羊吃,也有部份正在起身。
东面是著名的孔雀河,等玛都绕过来,就看到河边黑压压一片牛羊和战马,不知有多少万头。
现场还有数百牧民,都是老者居多,正帮忙驱赶牛羊。
上百宋军骑着马手持长枪,一个个捅过去。
现场如同地狱,牛羊马惨叫不止,纷纷倒地。
四周仅存的牧民们哭喊声不绝,好像在求宋军,但宋军不为所动。
玛都脸都绿了。
历史上汉人攻打游牧民族,也没有谁做过这种事。
这宋人简直没有底线。
这都是牧民全家几年辛苦的所得啊,玛都看的胆肝欲裂。
“和他们拼了。”
“和宋狗拼了。”
“冲吧。”
“宋军步弓不在。”
四周一片怒骂声,蒙军们看的都叫着要和宋军拼了。
这是人干的事?
我们蒙古人也只杀人不屠牛羊的啊。我们大不了在屠城的时候把全城妇孺都杀了,但绝对不会屠牛羊的,宋人是没底线的,连牛羊都杀。
玛都余光看向远处,宋军步弓还没过来,至少距离一千步以上。
可以打一波,不行再撤。
“冲,干特娘的。”玛都实在忍不住,一声令下,轰隆隆,带着余下的三百骑开始往前冲。
李平夏看到蒙军又来了,咧嘴一笑,右手一挥,宋军慢慢提速靠近那群牧民,转眼间就到了牧民身后。
玛都他们突然就脸色大变。
“跑啊。”只见宋军那边举起长刀,扑哧,一刀砍下一个牧民的脑袋。
牧民们崩溃大哭,接着纷纷转身,往蒙军方向跑。
“哇哇吼吼”宋军在后面驱赶,大笑。
牧民们迎着蒙军狂奔,逃命。
“草。”
“无耻。”
“下作。”
蒙军再次大骂,咬牙切齿。
这边原本有契丹人和蒙古人,其实原西辽的契丹人比较多,但宋军杀完后,留下的全是蒙古人。
这下驱使蒙古人往前狂奔,玛都他们看的眼珠子都要瞪出来。
宋军不快不慢,就在牧民身后数步跑着。
牧民们很快跑的散开,宋军也纷纷跟在牧民身后,宋军和牧民们交错在一起,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这到射不射?
还怎么射?
玛都此时脑海里都有混乱,前面黑压压的人群正向前逼近,数百牧民和数百宋军混在一起。
双方越来越近,部下纷纷都在问。
“射不射?”
“射不射?”
“射--”玛都最后咬牙。
这次他没有再想着掠射什么,直接就冲上去和宋军打算肉搏,因为掠射需要时间,他们没这么多时间。
双方先进入六十步内开始对射。
蒙军骑射原本比宋军厉害多了,但被李平夏这么一搞,心态早就炸了,而且对面马群中全是自己人。
好多人发挥失常,结果第一波对射完全没占上风,还射倒不少自己的牧民。
双方仅射了一波,就再次进入短兵相接。
两股骑兵对撞时,蒙古人是相当忌惮,因为对面有很多牧民夹着骑兵当中,而宋军根本不管,能冲多猛就冲多猛,能撞就撞,能砍就砍。
还有宋军看到牧民快要接近蒙军了,飞快在后面,扑哧一箭。
那牧民扑通一声摔倒在地,前面蒙军骑兵条件反射的避让,战马前蹄高高跃起,同时拼命把马头往右边拉。
没等他战马前蹄落地,眼前寒光一闪,宋军骑兵已经到,一枪捅在他高高跃起的马腹下。
“轰隆”蒙军连人带马轰然倒地。
现场的骂声和哭叫声交织起伏,在经过短暂的混乱之后,两军再次交错而过,相互对穿。
栽倒的人和马交织在一起,玛都勒住战马回头再看,场中大部份都是蒙军,这波对冲,又是损失惨重。
他咽喉一甜,差点就吐血而出。
“嚅---停,停,停,不停则杀--”宋军那边李平夏喝令奔跑的牧民们赶紧停下。
刚刚数百牧民被驱赶跑了一阵,经过双方对冲的混乱之后,起码死伤一半。
余下还有三百多牧民,再次被宋军集合起来。
宋军调转马头,又重新把牧民驱赶到马前。
“嘶”玛都真受不了。
他扭头看看,身边这会只余下两百多骑,刚刚一个对冲,又少了好几十骑。
“宋军步弓来了。”这时身边有人惊叫。
不远处宋军步弓五百骑,也正骑着马靠近。
“走。”玛都不敢再打下去,再次带着骑兵狂奔,脱离战场。
这下玛都彻底死心了,他远远带着蒙军跟在宋军三百步外,等着厍车和轮台方向的援军。
只是每当看到宋军在大量屠杀他们的牛羊,玛都的心都好像要碎了似的。
他发誓,一旦击败眼前的宋军,他要一刀刀凌迟这些宋人。
宋军李平夏则似乎并不着急,这波打完后,他估计蒙军不敢再上了。
当下率军好好休息,同是继续屠杀牛羊。
这十几万牛羊让他们从白天杀到天黑。
天色刚暗时,玛都派出去的骑兵回来了。
玛都大怒,厍车和轮台距离这里才多远?你们去了这么久?
结果回来的阿必力表情也好像要哭了,而且去了十骑,只回来三骑。
“宋军有千余骑袭击了轮台城四周的牧民,杀死杀伤无数,然后放火烧了所有的帐蓬,我们到时,他们正在屠杀当地的牛羊,然后又继续往前,往厍车方向去了。”
玛都怒道:“轮台城里没有骑兵出来?”
“我在城下问过了,他们凑了两百多骑,和宋军打了阵,惨败而回,差点被宋军趁势冲进城。”
而且打法和这边相似,就是把蒙军引到步弓射程,一通射。
那边兵少,被宋边五百步弓一射,就死伤近半,那还经的起打。
这时玛都就知道,宋军不止一部,好多宋军已经进入他们的领地。
不能再跟着这部宋军,万一有另外一两部宋军从他们背后绕过来,把他们围了怎么办?
现在他不是想如何调兵来围眼前这宋军了,还得提防不被宋军围。
“走,先回城再说。”玛都思来想去,留二十骑在这里继续跟着宋军,每天要轮流派人回来传递消息,提醒宋军行踪,他带另两百多骑先回城,然后速度派人往阿力麻里汇报。
当天阿必力被留下带二十骑继续跟踪宋军。
玛都走前再三强调:“这波宋人打仗相当阴险,你千万不要上,就远远的跟着,看着。”
“明白了。”阿必力也保证不上。
但他忘了宋军打仗向来不按套路出牌的。
宋军当天也不急着走,往四周派了十队哨骑后,大军等到到晚上就直接睡觉。
大概到凌晨五点多时,天刚微微亮,阿必力那边轮流派人看着宋军大营,突然有人来推阿必力。
“阿必力,阿必力,宋军拔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