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风飘萧。
沈观夜坐在黄包车上,看着街上的人来人往,车水马龙。
洪洞县的街面上,汽车很少。
一来买得起车的人家很少,二来水网密布,很多地方都没法开车。
但沧浪市不同。
作为省城,马路上汽车明显要比洪洞县多很多。
虽然沈观夜见过百年后的繁华景象,但看着眼前的旧时景象,还是颇觉新鲜。
随着离大姐沈知梅的家越近,沈观夜因火车上的遭遇而变得有些糟糕的心情也越来越好。
之所以在即将举办宴席的节骨眼还亲自跑来省城,是因为他同大姐感情很好。
他想借这个机会来看看她,更想亲自将自己成为天启领主的好消息告诉她。
虽然二姐对他也很好,从小就让着他,但真要比起来,还是不如大姐的。
沈知兰的性格是外柔内刚,外表看着柔和,知书达理,其实内里很有主意。
但大姐不同,大姐她是外柔内也柔,非常得柔弱善良,对他们每个弟弟妹妹都很好,对他尤其好。
这也是为什么沈知兰家也没回,沈知竹也没回学校,先跟着来大姐家的原因。
他们也很想念大姐啊。
而对沈观夜来说,大姐沈知梅还有着特殊的意义。
之所以他一个穿越者,也会对沈知梅有着那么深厚的感情。
一是因为他融合了原主的记忆和感情。
二是因为沈知梅跟他姐姐很像。
这个姐姐不是指的沈知兰,也不是指的沈知竹,而是他上辈子的姐姐。
那个七八岁大时就开始用背篓背着他干农活,苦了大半辈子的中年妇女。
那时候,对小小的他来说,姐姐的背篓就是他所有的天地。
等再大一点,印象里就是姐姐在土灶前生火做饭的身影了,天知道那时候他姐比灶台也高不了多少。
因为母亲和奶奶都要干农活的缘故,对沈观夜来说,姐姐才是那个最多照料自己的人。
而在沈知梅身上,他能看到自己姐姐的影子。
这对于沈观夜来说,是一种极大的慰藉。
终于快到了,我还没见过外甥呢!
黄包车上,沈观雨显得有些激动。
沈声晦受伤的时候,沈知梅刚怀孕不久,前几个月才刚生下儿子。
小外甥出生的时候,沈知兰和沈知竹因为都在省城,所以都去医院探望过。沈观夜也特意赶来探望过一次。
只有沈观雨因为年纪小,又还在洪洞县上学,安氏没准他来。
很快,三辆黄包车就在一条巷子前停下。
沈知梅的夫家姓邹,是沧浪市的名门,但已不是望族。
邹家祖上曾出过进士,且后来成了三品大员。不像沈家,曾祖父只是同进士,最高只升到五品。
五品虽不是什么芝麻小官,却也与三品大员有质的差距。
就门第来说,沈家是比不上邹家的。
不过那都是老黄历了,连朝廷都被推翻,埋葬在故纸堆里了,更别说什么进士同进士三品大员了。
更何况邹家现在已经家道中落了,连老宅都卖了。
其实跟巅峰时期相比,沈家也算是家道中落了。
但不管怎么说,沈家还有沈声晦这个2阶天启者,家中田产也不少,背后还有一个拥有好几名天启者的宗族。
比早就将田产卖了,连老宅都没能留住的邹家,还是要强不少的。
所以,沈知梅与邹无忌算得上是门当户对。
邹无忌就是沈观夜大姐夫的名字。
敲门后,很快就有人来开门。
开门的是邹家的老仆。
邹家虽然败落了,但面子还撑着一些,家里还有一男一女两名老仆,都是服侍了邹家很多年的人,甚至父辈和祖辈都是邹家的仆人。
沈少爷沈小姐,你们来了?快请进。
沈家人来之前就已经拍过电报了,所以邹家知道他们今早会到。
沈观夜朝老仆点头致意了一下,方才走进了邹家。沈知兰和沈知竹则熟络地同老仆寒暄,管他喊李伯。
相较于沈观夜,姐妹二人同老仆要熟悉得多,因为自打大姐沈知梅嫁到邹家,姐妹俩就经常来看望大姐,邹家的人对两人可谓是很熟悉了。
反倒是沈观夜和沈观雨来得比较少,贺庭章偶尔也会陪沈知兰一起来,但远没有沈知兰来得勤快。
主要是不自在,沈知兰过来当然与沈知梅有说不完的话,可他同邹无忌说不到一块去,所以再是喜欢同妻子待在一块儿,来邹家的次数也不多。
邹家虽然败落了,但到底曾经是簪缨之家,还是有几分家底的。
房子虽比沈家小了一些,但也是前庭后院正屋厢房俱全,沈观夜几人刚走进前庭,就见一个四五岁大的小男孩跌跌撞撞地从正屋里走了出来,扑倒在沈观夜的腿上,将他抱住。
舅舅!
沈观雨本来还在说个不停,小男孩一句舅舅让他陡然止住了声。
接着小男孩松开了沈观夜,然后看向沈知兰几人。
二姨妈二姨夫三姨妈小舅舅。
一个一个地喊过去,显得懂事又乖巧。
小朋友,你认错人了,我们不是你的舅舅和姨妈。
沈观雨这个没脑子的,还真以为小男孩认错了人,俯下身来逗人家,根本没看到沈观夜沈知兰沈知竹和贺庭章都沉了脸。
认错一个还有可能?
认错,不对,认对所有人?
不是有大人在背后指使着他这样叫,一个第一次见的小孩能把他们分得这么清楚?
我倒是不知道我还有这么大一个外甥。
沈观夜冷笑一声,看着老仆李伯,说道。
李伯脸上露出尴尬之色。
这让一直观察他表情的沈观夜心头一沉,继而涌上了愤怒。
出离的愤怒。
夜哥儿,这是一个误会。
堂屋里又有人走出来,是邹家的长子,邹无忌的大哥,只是他嘴上说着是的误会,表情却是心虚的。
误会什么?
误会他不是邹无忌的私生子?
误会刚才他把我们姐弟几个,大舅小舅二姨三姨的认得这么清楚,背后没人教他?
误会你们邹家没打算把生米煮成熟饭,让我们沈家忍下这口气,让这小鬼认祖归宗?!
这一刻,沈观夜简直要气笑了。
他万万想不到,家里才刚刚守得云开见月明,这就又给了他当头一棒。
他都不敢想大姐这段时间忍受了多么大的委屈和屈辱!
邹无病呼吸一滞,一时间竟开不了口。
沈观夜他也见过几次,印象里很文气的一个人,长得很帅,温和有礼,没想到发起火来竟是如此骇人。
好啊!你们邹家,书香门第竟然干出这种事!邹无忌人呢?死哪里去了???这会儿装死了吗?!我大姐呢?她人呢!她人呢!!!
沈知竹更是直接骂开了。
就是向来脾气和软,脸上仿佛常年带着微笑的沈知兰,这会儿脸色也阴沉得可怕。
实在是邹家做得这事太腌臜太突破他们的认知下限了,在亲眼见到今天这一幕前,他们根本没有想到邹家竟然会干出这种事。
真当他们家的人都死光了是不是?
他们父亲病了,家里不如以往了。
外人欺负欺负也就算了,竟然连亲家都欺负到头上了,是个人都能气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