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他就主动找到了文宏：“听说你们要去嘉定打听些事情，我家有个故旧，他家恰好在嘉定开了间车马行，也可以帮着你们打听一二。”

    “那可太好了！”文宏十分高兴。

    那些有名有姓的人家有哪些私隐密辛，就算瞒得住别人，也瞒不住那些天天走街串巷，到处都能听到些消息的车马行的师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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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于是何沐阳马上写了封信，吩咐杜安：“六百里加急，送到我恩师的手上！”

    听到这个称呼，杜安的心头蓦地一紧。

    二爷所指的恩师，正是当年名冠京都的卫老将军，也是当今的八皇子和自家二爷的授业恩师！

    卫老将军性情耿直，当时在朝为官时得罪了不少人，一气之下索性直接告老，不顾先帝爷和八皇子的挽留，执意回了老家，从此远离朝中的一切人事。很多亲朋故旧慕名上门拜访，老爷子都一概不见。

    他离开京都前，给了二爷三枚箭尾，箭杆上有他亲自题刻的字，不管是谁，只要拿着这箭尾去卫家，只要不违背天理道义，就是有天大的事，卫家人也一定会赴汤蹈火地去办！

    之前二爷奉旨进宫，圣上还十分感怀地提起卫老爷子的事迹，更是半开玩笑地说，可以用万金或是良田千倾，来换取一枚捡尾。二爷都顾左右而言他，委婉地拒绝了。

    圣上若是真得到这东西，只怕会以此为凭，逼请卫家人重回朝堂，这是违背了卫老爷子意愿的。二爷不肯，他能理解。

    可如今，竟然为了这一点子小事，就要动用第二枚？

    “二爷，请您三思！”杜安忍不住跪下劝道：“这可是卫老将军给您的保命的信物！此前为了彻查大爷的事，您已经用过了一枚了，此时再用，实在是······”

    何沐阳却只是轻轻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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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嘉定的名门也不少，像袁家这样的中下游之家，根本不会有什么人关注，万一查得不尽不实，常六小姐稀里糊涂的就嫁过去，岂不是害了她一辈子？

    “按我说的去办吧！”他的面色依旧淡然，可目光中隐隐透着毅色。

    杜安在心底叹了一口气。

    您这样下了血本儿，可人家姑娘根本就不知道，又有何用？

    到底还是年轻啊······

    他心情复杂的退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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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嘉定，打听消息的事正悄无声息地进行着。

    可这件事的两个当事人却全都不知情。

    常府的正厅里，袁家公子袁禛正穿着一身竹青色细布道袍，恭敬地坐在下首的太师椅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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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被常子卫和孙氏叫来的常晗等人则坐在袁禛的对面，相顾无言，场面安静得有些尴尬。

    常晞可不是十几岁的闺阁小姐，她很清楚这个人很有可能成为自己的丈夫，于是她大方地抬起头，把袁公子上上下下仔细打量了一遍。

    长得还不错，乌发浓眉，嘴角含笑，眼神非常的清澈，只是举止稍微有些拘谨。

    毕竟是要被人相看的，也难怪他会紧张。

    看来，这是一个没有经历过太多风浪的心地单纯的少年。这也侧面说明他的家境简单，没有太多乱七八糟的勾心斗角。

    常晞对他的第一印象还算不错！

    于是她朝着袁禛点头笑了笑，袁禛见状微微一怔，随即满面通红地低下了头。

    一旁的常晗眼中就闪过一丝不屑。

    袁禛的窘迫被坐在上首的常子卫看得分明，他呵呵笑了两声，率先开口问道：“袁贤侄在家里都看些什么书？”帮他解着围。

    果然，袁公子明显松了口气，放下早已没有茶水的茶杯，恭敬地回答道：“晚辈在家中常读《左传》、《春秋》，也会看些诗经和八大家古文，尤其喜爱苏东坡的文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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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却一点也没提到四书五经。

    常子卫心里多少有些遗憾。

    一旁的孙氏闻言却笑得温和：“这孩子，一看就是个谦谦君子。你这位六妹妹平时也最喜欢读书，你们应该有不少话题可以聊。”

    孙氏的话说得很明显了，袁禛不由得抬起头，也看了常晞一眼。

    秀气的黛眉下，一双微微上挑的秋水眼带着淡淡的笑意，乌黑的头发梳了个高髻，戴着他叫不出名字、却很漂亮的素银首饰，只有细碎的亮光微微闪动，气度矜贵却又不咄咄逼人。

    他的心里就松了一口气。

    上首的孙氏又问他：“你们来济州走亲戚，如今是住在吴大人家里，还是住在外头？”

    说起这个，袁禛的脸色又有些发红：“家母说了，吴伯伯家里正忙着小姐出嫁，我们去了不免添乱，因此现住在城中的高升客栈。”

    “这也是常理。”常子卫捋须微笑道。

    孙氏却目光微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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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来这袁家和吴家的关系也没那么亲近，而且他们住在客栈里，也就是在济州根本没有宅子了。

    要么就是袁家不常来济州，要么就是家里太穷，连幢宅子也买不起······

    若是自己的暄儿，像这样的人家，连给女儿提鞋都不配！可现在又不是自己的闺女······孙氏的嘴角就露出一抹微笑。

    “袁家真不愧是书香之家，母亲这样通情达理，难怪教出来的孩子也是行止端方、温润如玉。”她不住口地夸赞着袁禛。

    常晗听了这话，却险些笑出声来。

    有周知洵珠玉在前，这袁禛不过是个没见过世面的小门小户的少爷，也配当得起“温润如玉”四个字？

    她觉得十分滑稽。

    不过看样子，父亲和太太是想把这人指给常晞了······她顿时起了一种看戏的心态，不由得侧头看向常晞，却发现后者的脸上丝毫没有一点失望或是不满，只是神气自若地跟袁禛探讨着南方和北方宅邸布局的不同来。

    常晗有片刻的恍惚。

    难道这袁公子还有什么自己没发现的好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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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仔细听着二人的说话，发现在说到自己了解的领域时，袁禛的谈吐渐渐变得自如起来，眼中也恢复了自信的神采，让他本就俊朗的面庞更添了几分潇洒动人。

    虽说不算顶尖，倒也还不赖了！不怪父亲能看得上眼······

    常晗胡乱想着，回过神，却看见下首的常晴正睁着一双大大的杏眼，蹙着眉头看着常晞和自己，眼神里写满了同情。

    她心里突然“咯噔”了一下。

    父亲想要指给自己的那位杨家公子，不会比眼前这个人还不如吧！

    这个念头一起，她再也坐不住了，趁着其他人说话的间隙，她赶紧开了口：“已经快到午膳时候了，咱们不如先吃饭吧！”

    这话提醒了常子卫，他点头道：“很是！”袁禛连忙起身推辞，说时间不早了，也该告辞了，常子卫却拍拍他的肩膀，让他不要再多说。

    男客们在后花园的阁楼摆了一桌，孙氏则领着五奶奶、常晗等人就在屋里吃了顿便饭。

    饭毕，孙氏就问常晞：“你觉得袁家公子为人怎么样？”

    常晞随意地答道：“还好！”又反问她：“太太问我这个作什么？”她装出一副全然不知情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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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什么，不过是随口问问！”

    孙氏低头喝了两口茶，落霞就进来回禀：“老爷、五爷和袁公子那边已经散席了。”

    这么快！

    众人都有些意外。

    等到下午送走了袁禛以后，常晗马上叫了她娘亲的陪房吴三来：“你这就出去打听打听，看看那杨家到底是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