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姨娘从此一心一计的给常晴办起了嫁妆。
五奶奶见她做事十分用心,便也放心地都交给她了。
而常晞这边正在跟糕点铺子的掌柜商量重新开业的事。
之前常家遭难,常晞咬紧牙关,没有把自己手里的两间铺子卖出去。如今危机总算过去了,她的点心铺子也准备重新进货开门。
银子又成了大问题。
常晞这才终于体会到,什么叫做“一分钱难倒英雄汉"。
她开了箱笼,把仅剩的一匹妆花料子找了出来,让李辉拿出去卖钱。
余妈妈忍不住别过脸去。
常晞笑着安慰她:“以后就都顺过来了,有人还怕过不出日子来?"
余妈妈忍着泪连连点头。
转眼又到了中秋节。
这一年,常家一切从简,没有了灯花遍地,只在各人的房屋门口点了两盏灯笼应景儿。
一家子男女老少都围坐在阁楼的圆桌旁,吃着月饼,喝着桂花酒,常晴指着窗外的大月亮,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小丫鬟们捧了时令的果子上来,五奶奶一边给孙氏布菜,一边还不忘给常晖斟酒。
外间有几个小丫头在楼下放小梨花,亮晶晶的火光在她们手里闪耀着,笑声洒了一地。常晴看着就来了精神:“她们可真会玩儿,我也放去!"她拉着常晞就往楼下跑。
常子卫独自站在窗边,看着远方的明月,听着周围传来的阵阵笑语,心里是从未有过的平和与满足。
当常晴的嫁妆单子送到邹家之时,何家的人上门来提亲了。
"常家世代书香,家学渊源,常老爷两榜进士,为人高风亮节,深受一方百姓的爱戴,家里还出了个少年举人,前途更是不可限量!女儿也是个个出色,通文墨、识大体,"这媒人十分能说会道,把常子卫夸得天花乱坠常子卫不动声色地跟媒人打着太极,心里盘算着怎么能把欠何沐阳的钱尽快还上。
他是嫁女儿,可不是卖女儿!
媒人原以为一说就成的,谁知常子卫却一脸的淡然,倒叫他一时有些摸不准了。
"这是大事,您和太太思量些时候也是应当的,我改日再来拜访。"媒人笑着告了辞。
常子卫马上叫来了大管家。
“你亲自去一趟随安,我还有几样东西存在那边,你去替我取回来。
随安还有东西?
不是都卖了吗?
大管家试探着问他:“有没有物品清单?我好回去照着找,免得遗漏。”
常子卫摇了摇头。
"你去了就直接找二老爷,说我有几块石头放在他那里,让他拿出来就行了。”
当年二房在南方做生意时,曾有人想跟常子敬和常子卫搭关系,送了几块极其名贵的冻石,其中有两块印章大小的寿山冻石,一块红如鸡血,是难得的名品;还有一块是石中极品的黄田冻,更是珍稀异常!
这样大的手笔,肯定所求不小,常子卫当时不过是个翰林小官,心里也不愿意跟这些人有牵扯,所以没有收。可是后来他无意间得知,二房并没有把东西退还给人家,而是自己留下了。他心里不喜,不过也没有说什么。www..cc
如今他们三房的关系已然岌岌可危,常子卫又急需用钱,少不得豁出脸去要回来了反正事情也是自己办的,把东西要回来也无可厚非。
正想着,外间有人回禀:“太太请您去正房一趟,说有事要跟您商量。”
大管家很有眼色地退了出去。
家里的风波终于平息,众人都有种劫后余生的庆幸之感,家里的气氛轻松不少。
钧哥儿被闷在家里太久了,每天连饭也懒怠吃,五奶奶看着心疼,就跟常子卫和孙氏商量,想请全家人到寺里上柱香,顺便逛一逛。
一语提醒了常子卫。
“确实应该去上柱香!这是晴儿在家的最后一年了,也该全家人出去逛逛,拜了寺庙,顺道再去西城山登高赏秋景。听说今年的枫叶红得早,我们正好去看看!”
“去爬山?"孙氏面露难色。
“怎么,你身上不舒服?要不要请个大夫来把把脉?"常子卫问她。
孙氏轻轻摇头,道:“我没有什么不舒服的,只是最近有些累。
“快给太太请个大夫来看看!“常子卫连声吩咐,语气中带着几分希冀。
孙氏闻言就低下头去,脸色酡红。
很快大夫就来了,孙氏坐在帷帐后,手腕上搭了块帕子,让大夫诊脉。
“夫人近日来劳神太过,且五内郁结,心火难平,因此月信有些不调。"大夫着花白的胡须,笑道:"幸好发现得早,开个疏肝理气的方子,吃几剂药,再用温补的药调理调理,也就无碍了。只是老朽还要提醒夫人一句,是药三分毒,要是想调养身子,单靠吃药是不行的,还是要注意心情,切勿动气,这才是保养之法。”
竟然不是身孕……
孙氏怔在那里。
胡妈妈见孙氏一直没有动静,只得自己出言谢过了大夫,又请他到邻屋去开方子。
常子卫听了也是难掩失望,不过转念一想,自己的年纪也不小了,哪有那么容易能老来得子?
他马上吩咐常晖:"好生送大夫出去,再跟儿媳妇说一声,让她安排妥当人去抓药,让太太好好的吃药休养一阵子。”
常晖恭声应是。
秋天的济州,风景非常怡人。
常家众人上过香,在寺里吃了斋饭,就转道去了西城山。
西城山上有一座雁塔,高三十三层,塔身洁白无瑕,映着漫山红叶,构成一幅配色绝妙的风景画。
"听福姐说,这塔顶供着几百年前高僧留下来的舍利子。"常晴指着塔尖对常晞道福姐是赵小姐的小名儿。
这些典故常晞倒是不知道,她很仔细地听着,眉宇间没有一丁点儿的不耐烦。
"听说那位高僧出家前是一位有钱人家的公子,后来家里遭了难,他就流落到边疆,后来又辗转到了济州……常晴讲得非常认真。
看着她如阳光般明媚的脸庞,常晞的心里百感交集。
要是不出意外的话,常晴以后就是离父亲最近的一个女儿了。
西城山并不高,而且修了一条直通山顶的石阶,姐妹俩一边说着话,一边就爬了上去。
"你们怎么这么慢?"五奶奶穿着一身宝蓝色忍冬纹的披风,笑道:“罚你们两个一会儿给我们斟酒倒茶。"
在她的身边,已经学会走路的均哥儿穿着红色小衣小裤,带着一顶瓜皮小帽,正追着常暄要果子吃,口里还“姑姑“姑姑"的叫个不停,样子可爱极了。
常晞看着就露出了笑容。
"钧哥儿的长相更像五嫂,头发却乌油油的,像五哥!"常晴道。
五奶奶就斜睨了常晖一眼,笑道:“你五哥可不这么想!前儿咱们去卢大人家作客时,人家太太客气,说钧哥几长得像他,他也不知道谦虚两句,只管在那里傻傻地点头众人回想起当日的情形,都跟着笑了起来。
在她们前面,常晖虚扶着常子卫的胳膊,两人并排站在雁塔的前面,眺望着远方。
“下一次会试,又要等三年以后了,你有什么想法?"常子卫忽然问道。
常晖的脸上露出淡淡的怅然。
今年他又没有考中。
“儿子不孝,又让父亲失望了。“他垂首道。
常子卫却笑着摆了摆手。
“这几年来,家里经历了不少事,我也渐渐看开了。生死祸福不过是一瞬间,一辈子功名财富,都是飞鸿踏雪泥。与其总盯着以后的事,还不如脚踏实地,先过好眼下的日子。”
他看着远处的儿孙们笑着闹着,眼底不自觉地浮现出了暖意:“想为百姓谋福祉,也未必非要为官做宰的,你看那街上的挑货郎、市集上的小商贩、乡间田野的教书先生,他们每个人各司其职,就已经创造了价值,利人利己。我们都是凡夫俗子,能做到这样,也就很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