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戎、燕辛都跟朝廷议和了。”何沐阳言简意赅地道：“燕辛的边境线向北让出五里地，作为两国之间的缓冲地带，再由朝廷派兵过去驻守。土戎每年需向我朝进贡牲畜、军马、金珠玉帛等物，并遣其质子入宫，作为嘉赏，宫里决定遣一公主，赴土戎和亲。”

    跟燕辛之间拉出一片缓冲地带，从此，燕辛之患就算清除大半了，经此一役，北境至少可以太平二十年！

    土戎与燕辛却不同，地域太过广袤，虽说此次伤筋动骨，可根基仍在，要是不加干预任其发展，难保五年、十年以后不会再卷土重来。为长远计，既要拉拢关系，又要防着一手，朝廷的用意也正在于此。

    这两场大仗，总算是没白打······

    何沐阳不禁感慨良多。

    常晞闻言，却沉默了片刻。

    她看过史书，先帝在时，边境也不太平，曾经几次吃了败仗，每次都要靠和亲来稳住局势，庆棣四十六年，为换回被敌国俘虏的亲王，朝廷就遣了当时还不满十四岁的灵璧公主和亲，公主难以适应当地的水土，仅仅过了两年就去世了。

    真是胜也和亲，败也和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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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过，政治无对错，常晞也不能再多说什么。

    她压下心头的那点不痛快，看见何沐阳的心情不错，想了想，笑道：“不如在家里摆桌酒，喜儿去买了些北方的烧酒，再让厨房做几样小菜。”

    何沐阳笑道：“与其在家吃酒，还不如出去逛逛！趁现在还不太冷。西边的水坝就不错，再不然，就往北走走，斜峰山、苍子山，山势俊秀，都很值得一看。听村长说，这个时候漫山遍野都是山果，正好把恂哥儿恬哥儿也带上。”

    常晞倒是没什么意见。

    “那就明天吧。”她笑着答应下来：“我这就派人去准备。”

    第二日一大早，众人吃了早饭，常晞又让丰儿去检查了一遍车马人从。

    何沐阳则歪在炕上翻书，旁边躺着还在呼呼大睡的恂哥儿和恬哥儿。

    昨天晚上，两个小家伙儿一听说要出门爬山，高兴得连觉都不睡了！常晞趁机就把何沐阳推出来，说本来没打算带他们，要是实在想去，就去求爹爹。

    何沐阳对他们向来温声和气的，况且，父子血缘毕竟摆在那里，日子多了，两个孩子对他也渐渐没了一开始的陌生和惧怕。如今听常晞这么说，便再也等不得了，立刻就双双跑到何沐阳身边，眼巴巴地望着他······何沐阳哪里受得了这个？立刻就点了头，把两个小家伙乐得直蹦高，折腾了大半宿，直闹到三更天才勉强睡下，早上自然就没精神了。

    何沐阳摸了摸恬哥儿的小脑袋，压低了声音对常晞道：“等他们睡醒了再说吧，实在不行，就改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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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换了往常，像这些内宅之事，他都是随意一听，从不干预，也从不发表态度的。今天却表现得颇为赞许，好像巴不得骊珠赶紧嫁出去似的，倒叫常晞不禁有些疑惑。www..cc

    一旁的雪椿低下了头。

    听喜儿说，最近世子爷出门，总有不少人围上来，问他家里的事，还会经常提起自家的小子如何如何，那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世子爷本来就话少，除了当着奶奶的面，在外头都是能沉默就沉默，从不愿多说一句的。看来，也是不耐烦回应这些家长里短的了······

    她低着头，虚扶着常晞往花厅走去。

    花厅里点着淡淡的芸香，韩掌柜穿着件紫红色的长褂子，外罩着一件黑色坎肩，更显得整个人身材魁伟，双目如漆，非常的精神。

    他一眼就看见常晞的衣着打扮与往常不同，不是要待客，就是要出门，因此，他连一句多余的废话也没说，直接就递了一本册子上来，朗声笑道：“请奶奶过过目！”

    常晞一翻开，只见每一页上都写着一个名字，底下的介绍密密麻麻的，什么年岁、籍贯、身高、职位、每月工钱多少，家里几口人，有多少财产、地亩、房舍······全写得一清二楚。

    更难得的是，旁边居然还有这个人的画像！

    才短短一天的时间，竟然就准备到了这个程度······这样的行动力，实在不能不叫人刮目相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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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常晞眼中闪过惊讶，心想这韩掌柜实在不是等闲之辈，以后若有机会，定能成大器！

    “辛苦韩掌柜了！”她仔细看了一会儿，只觉得个个都不错，都挺符合她的要求，一时半会儿也挑不出个所以然，于是笑道：“这册子留下，我再细看看，若是定下了，到时候一定再请韩掌柜喝杯喜酒。”

    “奶奶快别客气！”韩掌柜忙道：“本来就是我们韩家高攀了，怎么还敢当奶奶一句‘辛苦’？”

    他犹豫了片刻，突然起身，站在原地毕恭毕敬地行了一礼。

    常晞会意，微笑道：“韩掌柜与我家兄长原是旧识，世子与我到了北津以后，也承了韩家的关照，若是有什么为难之事，韩掌柜不妨明言。”

    韩掌柜立刻笑道：“奶奶误会了，我可不是那个意思。”

    他微一犹豫，还是道：“其实······我是想毛遂自荐，万望奶奶能给个机会！”

    毛遂自荐？！

    常晞十分吃惊地看了他一眼。

    韩掌柜哪里敢大剌剌地跟常晞对视？他赶紧低了头，恭声道：“我现在才敢提自己这事儿，正是怕奶奶误会。我绝对没有为了私心，就故意拖沓懈怠，不肯好好地替奶奶找人的意思！只是我私心里想，奶奶身边的姑娘，那也是大家子出身里，要说起品行气度、眼界能耐，肯定不是我们这小地方的女子能比的！我虽然粗拙，可比那些年轻小子总强些，家里也有些恒产，吃穿生计不愁。我四年前死了原配夫人，到今天一直也没再娶，家里就两个姨娘，都是这两年抬上来的丫鬟，要是奶奶开恩同意，我马上回去想法子安排，不管咋说，肯定不敢委屈了奶奶身边的姑娘！还请奶奶体恤一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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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听了他的话，常晞的目光微微一凛。

    “哦？”她微微一笑，道：“不知韩掌柜打算怎么安排那两个姨娘，才叫不委屈了我身边的人？”

    韩掌柜咬了咬牙，道：“要么另找个宅子，把她们挪出去；要么放回老家，我给足盘缠路费，保她们后半辈子吃好穿好，也就行了。”

    常晞端起小桌上的盖碗，低头啜了两口茶，微笑不语。

    难道是不满意自己的处置？

    他立刻想起了一事。何家世子爷的屋里可是干净得很，就这么一个正房奶奶！大户人家的少爷公子，哪个不是从小就放了人在屋里的？怎么现在连一个也没了？

    可见这位何大奶奶的手段有多厉害······

    韩掌柜在心里直冒汗。

    他低头又想了一阵子，还是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奶奶对底下人仁慈，这才舍不得轻嫁。要是放在别人家，不过随便指个小子就完了，奶奶却如此费心思挑选，谁要是能在您屋里服侍，那可真是好福气啊！”他笑着陪了个小心，态度颇为诚恳：“册子里统共是十个年轻小子，都是在漠县呆了五年往上的，知根知底。奶奶要是有意，只管派个人去招呼我，我立刻把人领来给您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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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把刚才的尴尬话题不动声色地带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