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晞不禁赞了一声：“好！”
两个小家伙也陆陆续续的画完了，又凑过来看何沛阳的画。
恂哥儿瞪圆了眼睛，“二叔父，厉害！”
一旁的恬哥也点了点头，还补上了一句，“比爹爹厉害！”
何沛阳十分得意地大笑道：“二叔父也就这一手丹青还算拿得出手了。”
他说着，又情不自禁地往何沐阳的方向看去。
只见后者含笑看了他们一眼，似有些无奈地微微摇了摇头，拿着手里削好的竹签两面看看，又十分满意地点了点头。
何沛阳的心里莫名的又是一暖。
众人各得其乐，都兴头极高，外头是寒冷萧杀的朔风，屋里却是一片温馨融洽的光景，清甜的花果香随着香炉中的热气溢散开来，淡淡的飘满了整间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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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马车的轱辘声渐行渐远，何沐阳和常晞的心也跟着沉静了下去。
恂哥儿仰着小脸问：“什么时候，二叔父再来？”
他很喜欢这个长得像爹爹，却比爹爹更加活泼和气的二叔父。
常晞摸了摸他的头，没有说话。
乳娘领了孩子们下去跟小玲儿玩，何沐阳和常晞两人则进了正屋，桌上放的是一个沉甸甸的紫檀木匣子，在熹微的日光下，散发着低调而温润的淡淡光泽。
那是何沛阳临走时交给何沐阳的。
“这是祖母之前给我的，让我下次见到大哥的时候带给你。”何沛阳的话音犹在耳边，“我怕我一到这里就拿出来，大哥大嫂不肯要，会想方设法地夹带在行李里，又让我带回去，这才拖到这时候才拿出来······祖母吩咐了，叫你们一定要小心收好，将来纵然到了至极为难之时，有这个匣子傍身，也就多了个退路。”
何沐阳沉默了良久，没有推辞。
匣子是扁方的，本来就不高，可里头还是隔出了个夹层，上层全是簇新的二百两一张的银票，看那厚度，约莫得有一二百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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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沐阳没有说话，只是拿开隔板，又取出底下的东西。
京都包门巷甲字三号、四号、五号，南楼大街甲字十一号，乙字二号······咸阳络子街甲字四号，城东街乙字八号楼中源酒楼······
是一沓子盖着鲜红印鉴的房舍地契！
常晞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
看这架势，老太君是把自己的全副身家都掏给何沐阳了······
何沐阳盯着那一摞子地契看了片刻，微微叹了口气，又原封不动地放了回去，随手递给常晞道：“既然给了咱们，那就好好收着吧。”
常晞却只觉得烫手。
“这是什么意思？”
大夫不是已经请到京都了吗？莫非老人家的身体······
常晞的心里像长了草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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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别多心。”何沐阳温声道：“二弟都说了，祖母的身体并无大恙。这些银子地契，是早就预备好的，并不是临时起意才准备的。”
是吗？
常晞又打开了匣子，看了一眼那些银票印出的时间。
确实是好几年前的了······还是在自己已经嫁进伯府之后。
她不禁细细追想前事。
当时······好像正是何沐阳威势日盛，而何鸿阳节节败退之时。
“莫非，这是老太君本来准备给何鸿阳的东西？”
常晞忍不住惊呼了一声。
何沐阳微微点了点头，叹道：“想来是如此！”
常晞不禁默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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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还记得，当时突然有一日，有两个从前服侍过老太君的老嬷嬷上门来请安，临走时还带了个包袱去的······后来经查证，两个嬷嬷都是奉了老太君的命来的，带走的是些极贵重的东西，是老太君怕何鸿阳终有一日会被何沐阳扫地出门，她心疼长孙和恒哥儿，这才暗地里给何鸿阳留了一条后路。
谁承想，何鸿阳不死心，就算何沐阳已经被封了世子，他还是在何沐阳的背后不停地搞风搞雨。先是想方设法的闹分家，后又设计抢夺世子之位，下黑手暗害恂哥儿和恬哥儿······这一桩桩、一件件，都伤透了老太君的心。若非如此，今天这一匣子价逾千金的贵重家当，早就是他何鸿阳的了！
这就是所谓的自作孽、不可活吧······
老太君的想法，她也多少能猜出几分。
无非是想让每个子孙都能过得好，哪个苦了些，她就扶哪个一把。
如今，何鸿阳已经不是伯府的人了，她对何鸿阳也早就彻底没了念想，何沛阳从小就过得顺风顺水的，没受过什么罪，最是个不争的人，最后却阴差阳错的撞了大运，成了伯府世子。两相比较，何沐阳过得就辛苦得多了！老太君心里不落忍，这才让何沛阳亲手把这些东西交给兄长，也是个宽慰跟补偿的意思。
不过，何沐阳眼下的辛苦，根本就不是老太君造成的，她给的这份“补偿”，也未免太贵重了些！
虽然常晞也很爱钱，可钱不是这么个挣法。
“我这就贴上漆封，放到床头的暗柜里去。”她想了想，道：“毕竟是老人家大半辈子的体己，咱们又不等这个银子使，就先暂时保存着，以后若有机会回京都，再重新交给老太君吧！”
没想到，何沐阳却微微摇了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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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祖母的性子，既然给了，就断然不会再收回去。”他沉吟道：“你想收着也罢！就当是给孩子们存着吧，以后也说与他们知道，这是曾祖母给他们的。”
“可二爷那边······”常晞还有些犹豫。
如无意外，老太君百年之后，她的钱产是会分给所有子孙的，如今却被他们一家拿了，其实相当于他们占了何沛阳的那份。【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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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沐阳听了她这话，才明白她为什么迟疑了这么久。
“你就放心吧！”
他不禁微微而笑，低声道：“祖母是不会把全副身家都这么轻易给出去的，她老人家还有的是压箱底的东西，咱们心里有个数，再有旁的，都留给老二他们也就是了。”
一副成竹在胸的态度。
“啊？”
常晞怔了半天的神，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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骊珠的喜轿前脚吹吹打打地抬了出去，常晞后脚就接到了沈清文从沧州老家寄来的信。
说的其实就一件事：她的婚期临时提前了。
因为海岐的母亲翻过了年就一直抱病不起，海家怕若是万一······还要再耽误三年，因此急急地跟沈家商议，把婚期提到了四月间。
这么一来，时间就非常紧张了。
常晞赶紧打发人取了给沈清文随礼，让丰儿找人四百里加急送出去。
想了想，索性又把姝儿的礼、给大房铄哥儿的娶亲礼、还有两三家素日相好的人家的寿礼、贺礼都一份一份的备好，都用大红洒金的彩锻彩纸包了，又装了几大箱子，全都送到了漠县，让韩掌柜找个靠谱的镖局，替她好生送出去。
这么忙忙碌碌的，转眼就到了三朝回门的日子。
骊珠已经开了脸，穿着一件大红底子绣杏花的绫面窄裉薄袄，梳上了妇人的发髻，脸上敷了薄薄的粉，愈发显得身如蒲柳、面似春花。
常晞拉着她的手左看右看。
见她的气色十分好，眼角眉梢都带着几分藏不住的喜悦，身边服侍的几个丫鬟也都打扮伶俐，态度恭敬······常晞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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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发走了韩掌柜，常晞就领着骊珠去自己屋里说话。
“韩家待你如何？”
虽然从她的好气色中就能看出几分，可常晞还是想再确认一下。
骊珠闹了个大红脸，低了头不说话。
跟着骊珠去的小丫鬟双鱼掩口笑道：“老夫人可喜欢咱们姑娘了！给了全套的宝石头面做见面礼不说，还逢人便夸，说新媳妇长得好，性情更好！”
那就好······
常晞展颜笑了起来。
雪椿等人也都跟着松了一口气。
松萝小心翼翼地问：“那韩家的那两个姨娘······”
骊珠笑道：“我和大爷商量过了，就放在家里，从前是怎么样，以后仍旧怎么样，要是我一去，就让爷把原先的屋里人都赶走了，未免有些太不近人情，也带累了咱们奶奶的好名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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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晞倒不在乎虚名。反正何沐阳的屋里连一个侍妾都没有，这早就不是什么秘密了。要说起她的名声，那是决计说不上一个“好”字的。
她只想让身边的人都过得舒心。
不过，看骊珠已经拿定了主意，常晞也就没多说什么。
一旁的雪椿却暗暗赞了一句妙！
骊珠姐姐这么一来，不仅得了个贤名儿，韩掌柜的屋里已经有了两个姨娘，一时半会儿也不好再娶新的了，可那两个姨娘都年老色衰了，跟骊珠姐姐根本没法儿比！有她们陪衬着，只会让韩掌柜更加爱重自己这个新媳妇，可以说是里子面子全有了！
真不愧是奶奶身边第一得力的人······
她与有荣焉地望着骊珠，眼里满是钦佩和欢喜。
松萝却望着骊珠头上戴着的一朵银鎏金的挑心，十分由衷地赞道：“骊珠姐姐戴金首饰可真好看！”
奶奶在家时不喜欢戴金银首饰，连带着她们这些小丫鬟也更习惯素简，说起来，她还是头一次看见骊珠往头上戴金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