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沈淮还楞了楞,因为从来没有人跟他说过这种话,更没有人说过他耐心。
甚至是自己的父亲,每次见到自己也都说自己是一个暴躁的小兽。
当时他救下定决心,一定要教好拉姆的语言,一直到他学的精通为止。
但是新的“教材”才只绘制了三分之一,他就不在了。
沈淮路上开的不是很快,他其实也很不好受。
江忆把拉姆的脑袋放在自己的腿上,感受着他体温的慢慢消散。
原来人不在之后体温消散的如此之快。
从前只是知道理论的时间,但是理论的数据总是没有温度的,没有亲身感受来得震撼,来得冰冷。
到地方之后沈淮拉开车门,江忆看着满脸黑色硝烟神色疲惫的沈淮蓦地哭出声,张张嘴最终还是什么也没说出口。
沈淮把她拉下车,擦干江忆脸上的泪水。
“我没事。”
江忆抹了一把脸之后开口道。
沈淮也轻轻启唇之后什么也没说。
他们相视一眼之后沈淮转身把拉姆抱在怀里,“我们先去拉姆家把他洗漱干净再安葬好吗?”
江忆点头,跟着沈淮进了那间简陋的房子。
后面的车里,一个男人直接拉开车门准备出去,张至一把拉住他,“你干什么?”
“不跟过去吗?”
“等他们出来就行。”
男人看着张至没好气的眼神还是乖乖把车门关上,闭上眼假寐。
车里也没人再说话,气氛实在是有些压抑,假寐的假寐,看向窗外的也在出神。
这些都预示着昨晚是怎么黑暗的一晚上。
张至猛的想起什么,往回猛打方向盘。
“你干什么?”
假寐的男人睁开眼不解的问。
“回营地拿东西,一会儿用得上。”
张至只是简单的回答。
江忆把床上的单子揭掉,上次来的时候就注意到了,张至说是沈淮来过一次特意给放在上面的黄色单子,说是拉姆以后想回来他们就把这个房子给翻修翻修,这个床也留着,作为一个念想。
她当时还觉得以后拉姆能在这儿重新组建一个新的家庭也不乏是一件好事,是希望的一种延续。
但是没想到再回来竟会是这样的光景。
沈淮从院子里的半枯的水井里打上来一小桶水提进房间,还有刚刚他从车上拿的毛巾。
江忆收回看着破裂墙壁的目光,拿过沈淮手里的毛巾,“我来吧。”
沈淮看着她把毛巾浸湿,小心翼翼的擦拭着拉姆脸上的血迹和灰尘,一直到整张脸一尘不染,再到手臂和手......
循序渐进的往下擦拭着。
“我把拉姆的衣服解开再认真擦擦,你去看看我车门关上了没?”
江忆的眼神有些迷糊,沈淮又重复,“放心吧。”
确实不是很方便再继续了,江忆走到门外看了看周边的环境,都是一些及其简陋的土建房,甚至很多房子的墙壁上都裂着大大的口子。
这些都昭示着这里生活的贫困和落后,如果有任何自然风险或是病痛风险,这里的人几乎可以说是没有任何抵御的能力。
上次来的时候没有这样细致的观察过,这次再看江忆的内心也是深受震撼。
在门口站了好一会儿,也只看见寥寥几个路过的村民。
或许是这个村子里的人经历一场疟疾之后所剩无几了已经。
江忆闭了闭眼,拉姆是真的从小没有过过什么好日子,好不容易迎来生活的曙光,也只是很短暂的曙光,往后就是真的要归于这块尘土。
汽车的轰鸣声在这个安静的村庄里显得格外突兀。
张至下车之后递给江忆一个袋子,“里面是这孩子放在营地所有的衣服了,几乎都是沈淮买给他的,也就这两三件,换个干净的衣服也好清清爽爽的走。”<a href="http://www.166xs.cc" target="_blank">www.166xs.cc</a>
“你进去吧。”
江忆轻描淡写说完之后就坐在门口的石墩上,她只是想坐着休息一会儿。
等会儿才好有力气送拉姆去他的明日之路。
她胳膊上的伤口还没好,上面的绷带还没拆掉,但是她没有感受到任何痛感。
是因为心里更疼所以就感受不到身体的疼痛吗?
沈淮出去的时候看着江忆单薄的背影,斟酌片刻之后开口,“我们去后面看看有没有什么合适的地块。”
“不然就在房子的后面吧,我刚看也有人家的墓地设置在房子的后面了,这样拉姆想回来看看的时候也不会迷路。”
沈淮答好。
他和张至拿着简陋的铁楸就往房子的后面开始挖掘,车上的人也都纷纷下车过去帮忙。
铁楸也是张至带来的,他之前来的时候只在这个房子里见过及其破旧的耙子,刚刚回去拿衣服的时候顺便把营地的铁楸都拿了过来。
江忆就坐在原地没动,她盯着不远处被卷进风里的尘土,想起来拉姆说过的一句话。
当时是拉姆刚刚来营地不久,他们两个的沟通只能靠意念。
有一天晚上营地有人因为治疗无效去世,营地里面的气氛稍稍有些压抑,晚上值晚班之后江忆刚出营地就看见拉姆坐在院子里对着地上的石头不知道在说着什么。
江忆走过去之后拉姆又重复了一遍刚刚一模一样的话,但是江忆实在是听不懂。
她对着拉姆抱歉的摆摆手,拉姆也记得一直在对着她打手势。
“他说人就像地上的土一样,早晚会跟这些土地融合在一起,归于尘土。”
沈淮站在她的身后简单的翻译着,等到江忆回头的时候人已经走远了。
拉姆似乎是知道沈淮帮他翻译了,最后也只是拍了拍江忆的手之后做了一个睡觉的手势之后就回营地的病房里去了。
这句话江忆一直记着,她当时还想这样小的一个孩子是怎么会想出这样深刻的道理,甚至还以此安慰她。
现在她知道了,一个从小就经历了最深刻生离死别的人又怎么会不明白这样的道理。
她救了拉姆,最后拉姆也用生命还了这场救赎。
其实在整个和拉姆相处的过程中她做的也仅仅是为他争取了一个“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