染御办公室。

    显示屏背面的标记亮着，露出后面灰色羊绒衫的肩膀，傅正卿坐在椅子上，右手拿笔，左手摁着键盘。

    他的右眼贴着白色纱布，光亮被挡了一半，单眼观察到的世界好像变了，又好像没有任何变化。

    ‘吧嗒’一声细微轻响，文件柜的门关上，梁安青转过身，问：“既然安硕没跟你回来，没人送饭过来，要不要我去订一份？”

    傅正卿垂着头，看着手机屏幕。

    x：你眼睛怎么样了？

    f：去医院包过了。

    x：吃饭了没有，如果没吃，附近有一家五福餐馆，香菇滑鸡煲仔饭，你应该会喜欢吃。

    对了，刚才我哥说，他曾经看过一个节目，叫tzm圆桌会议，中文名字叫天志明圆桌会议，这个线索，可能跟无相界有关联。

    文字应该是语音转化过来的，每一句标点比较短促。

    f：好，我整理一下线索。

    咔哒，手机放到桌面上，他在笔记本上写下一行字：tzm圆桌会议。

    半晌，再写：t——天，z——志，m——明

    他沉思片刻，又垂头写下一行：秦天华、秦安志、秦明辉。

    电脑屏幕是那张秦安志的照片。

    音响里播放着一首飘忽、梦幻般的轻音乐，结合现有的信息，他再看这张照片时，有一种在无穷无尽中等待离去的漂浮感。

    秦天华，曾经在工地工作，现在是俞博简的助理。

    秦安志，曾经开面包车，从后来的线索知道，他曾经跟俞博简和傅阳泽有过交集，至于他们之间是什么关系，还不明朗。

    秦明辉，成立建筑设计公司。

    这三个人唯一的连接点，首先是姓，其次是朋友关系，最后可能都跟工地有关联。

    目前来说，秦明辉应该是唯一一个遵循理想信念，并且按照自己的愿望一步一步往上爬的人。

    “傅总？”

    傅正卿回过神，看着梁安青。

    梁安青重复自己的问题：“你不是没吃饭吗？我去订饭。”

    傅正卿看了一眼手机，说：“不用，我叫外卖。”

    他拿起手机，滑着屏幕，找到外卖软件，写下‘五福’两个字。

    页面跳出五福的套餐选项，他点到了：香菇滑鸡煲仔饭

    “这不太好吧？”梁安青有些纠结，“要是被董事长知道，他不在你就糟蹋自己身体，肯定要责怪我们……”

    傅正卿哑然失笑：“梁叔，照我说，好心情才是长寿法则，”

    “说是这么说，”梁安青站在原地，挣扎了一会儿，“外卖总归不太好。”

    “五福家的香菇滑鸡煲仔饭。”傅正卿关闭外卖软件，头也不抬，“麻烦你了。”

    “行，那我去了。”梁安青长松一口气。

    ‘哒哒’的脚步声离去。

    傅正卿点开新进入的pdf文件，打开后里面是一个最新报告。

    【海洋侦探所——《事故报告备忘录》

    地点：慈爱孤儿院

    报告者：hyzts-7号调查者

    敬启者：染御总裁傅正卿

    报告日期：2022年10月14日

    过去一个星期，我们重新检查了事故发生时的记录，以及很多视频资料，并和老院长谈了话。

    老院长依然口风很紧，没有透露实质性的内容。

    孤儿院这一边已经找不到新内容，我希望暂停孤儿院的搜查计划，把重点挪回义城，因为相关人员基本上都在义城。

    从目前无相界的情况来判断，里面出现了武器设备，我认为进行一组机甲实验是很迫切的事，为保险起见，这之后三个月里接到的所有任务，我将不再收费。

    请在报告里提出建议。

    报告提交者：秦泽洋】

    傅正卿看到‘机甲’两个字，草草扫了一眼报告内容，继续往下翻。

    下面是一个视频，由多个监控视频内容拼接而成。

    视频画面：

    凌晨12：20，一辆面包车行驶在磐江坨的环山公路上，经过交警盘查后，驶进了一家饭店。

    秦安志和周明远两个人坐了一桌，两个人之间肢体语言没有异常的地方，喝酒后，秦安志忽然趴到了桌子上。

    右上角时间跳过15分钟，秦安志独自一个人上了面包车。

    面包车的车窗缓缓关上，这之后的画面中，监控画面里只能拍到面包车的侧面，即便再高解析的镜头也没办法探查到里面的情况。

    监控只能跟踪到马路这一段，后续进树林之后，只有一个目击证人，那就是老五韩阳德。

    不过，考虑到老五是被安排到背锅的那一环，老五和秦安志之间有合谋的可能性极小。

    假如秦安志没有死，像他这种没有稳定工作的人，改头换面混在其他人里，筛选范围将会变得十分庞大。

    更何况，在无相界能更改记忆这种情况下，像卫英卓、张成这些人，都很有可能成为他记忆载体的锁定目标。

    线索还真乱啊！

    傅正卿不断点击暂停键，几乎是一帧一帧地审视画面。

    光影映射在瞳孔深处，到某个关键地方时，他的手指忽然停了下来，屏幕上的画面在一闪而逝的瞬间被定格。

    他飞速截出进饭店前后的车子，放大到同等比例时，车牌蓝底上面的白色字体部分，似乎有一点点变化。

    难道是车子换了？

    傅正卿缓缓靠到椅背，指腹捻着钢笔，轻轻敲击掌心。

    换车子这条线索，最多也就辅助了前面的揣测。

    这种前后之间毫无关联的信息，凭观察和经验已经没法将他们连成一条线，也没办法继续往后推导出新的线索。

    “傅总。”

    傅正卿下意识抬头。

    梁安青指了指茶室：“饭到了，你去吃吧。”

    傅正卿点了点头，他突然问：“开过面包车吗？”

    “开过，”梁安青说，“我刚出来工作的时候，开了一辆我姐夫淘汰下来的，排量太小了，有一次开进山里，那车子一点劲也没有，差点没出来。”

    他说，“公司换车这种事，报到你这里来了？”

    傅正卿置若罔闻，轻声喃喃：“换车原来是因为这个原因，那到底是谁换了车？”

    “啊？”梁安青茫然地看着他，心里拂过一丝猜不透他心思的焦灼感。

    傅正卿看他一眼，站起身：“跟公司业务无关，我现在去吃饭。”

    “好。”梁安青提着的那口气，终于松懈下来。

    第二天，文润建筑。

    李景熙刚走进办公大厅，迎面差点撞到一个人。

    “李助，你终于来了。”陈兴文在她面前时，及时刹车。

    处于极度兴奋状态的人，反常地把头发梳理到了后面，做了一个极其整齐、光滑的造型，冲过来的时候几乎能感受到他身后带着呼啸声。

    他举着手机，唇角弧度往上翘起，容光焕发，看上去就像一个重获新生的人。

    “我看到你们了，”他大大呼出一口气，右手举在空中，“我看到了你们了，我看到你们了，我真想带个手机录下来……，义城剧院里的演讲……你看见穿着黑袍的男人了吗？……你有记下来内容吗……那个演讲的内容……，我的天呐，你看到那个壮观的场面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