俗话说不是一类人不进一家门,陈伟来经营部半年,已经跟杨湛他们培养出了默契,所以,等他回来的时候,手里拎着的只有个小塑胶袋装着大概二三两的碧绿茶叶。
“哎哟,茶叶店老板说这是他的珍藏,好说歹说才分了三两给我,詹老板,开了发票的,拿回去能抵税么?”
“不要不要,抵个毛的税。”詹老板倒也不肉疼,接过茶叶后打开在鼻子下闻了闻,点点头赞道:“还可以,坑是坑了点,品质还不错。”
好吧,你在改变,人家也是能察言观色的,严峰和杨湛想看看詹老板肉疼的样子,却被他用随意轻松的神情打发了去。
没办法,严峰把茶叶拿到手里就往紫砂壶里倒,一下子就去了小半包,嘴里还喊着可惜:“这么好的碧螺春用紫砂壶冲泡有点不对味,可惜咱们这里没有合适的玻璃杯,凑合一下啊詹老板。”
“没事,有那个味儿就行。”詹老板也不是个文雅的人,钱都花出去了,把洒脱豪爽的架子立稳了才是他现在的目的。
严峰和杨湛见调戏不了詹老板,也没再继续整幺蛾子,现场自然而然的就变成了常规的交流节奏。
只是面对杨湛问他大热天正装出行到底热不热的问题时,詹老板不免又稍稍开启了他的得瑟模式。
“你们啊是真不懂,你去看看,高端的会议、顶级的职业人和有绅士风度的鬼佬们,哪个不这么穿咯,这是对场合的尊重晓得不。
再说了,你以为我穿的是普通的西装么?我穿的款式是西装,但西装的料子可不是咱们公司工服能比的!高科技面料,透气又清凉,穿着比不穿还凉快,保温的!”
他的话让杨湛和严峰互望着面面相觑,特么人家是办公室-车内-空调房换着来来往往,你特酿的是包工头,还是个高大的胖子,整天跑工地现场的,能一样么?www..cc
“保温的”?杨湛心想你“保湿/尸的”都没用,可笑归可笑,但杨湛早就过了和别人争口舌的心理年纪。
于是便顺着他的话对詹老板表示着赞叹:“詹老板果然是有成功者潜质的,就冲你这副体面人的处事风格,以后绝对可以做大做强、再创辉煌!”
看杨湛的恭维话不像是作伪,詹老板倒也高兴,他又掏出自己的纯银烟盒,打开后散了一轮烟:“听说顾大伟在惠城开发区那边有块地,阿峰你晓得不?找机会把他拉出来坐一坐,我参一股进去,自己的团队,好办事啊!”
严峰装作诧异的望了一眼詹老板,嘬口茶说道:“伟哥你又不是不认识,自己跟他讲呗,还跑我这里来绕一圈干什么。”
詹老板抽口烟,半眯着眼睛弹了弹烟灰:“我跟他没你那么熟呗,他老板陈达蒙我倒是打过很多次交道,但你阿峰和他顾大伟穿一条裤子,牵个线,事成之后惯例的介绍费双手奉上。”
严峰忍住笑又和杨湛互相望了望,见杨湛事不关己的样子,他点点头拿出手机,当着詹老板的面直接拨通了顾伟的电话。
“伟哥在哪儿呢?中午过来吃个饭呗,公司基建的詹老板来我们经营部慰问扶贫,缺个脚,好久没打牌了。”
手机是开着外放直接摆在茶几上的,严峰话音刚落,手机里就传出了顾伟的声音:“詹老板?西装大佬詹德彪呀?”
外放的声音整个办公室里都听得见,一听“西装大佬”杨湛差点就忍俊不禁了。
詹德彪同志脸皮也厚,听到调侃的声音后竟然还把头伸到电话旁边吼道:“顾大伟,特么老子的名声都是被你们传坏了的,我晓得你上午办完事就可以翘班,等着你过来嗷。”
“切~我丢雷个严疯子,开了外放也不说一声!”顾伟敢在后面叫人家外号,也不怕这点被当面碰到,嘿嘿一笑后立马就应诺了下来:“詹老板召唤,小弟立即马上飞快……坐着火箭就赶到。”
几句话就把人召了过来,詹德彪对这么爽快的严峰和顾伟都感到满意。
等严峰收起手机后,詹德彪打量了一下身边的人,朝着严峰试探性的问道:“待会儿打牌还要叫人不?五十一百的,杨主任这边会不会?”
詹德彪除了爱显摆一点,为人还是蛮有规矩的,提前把事情摆在明面上说出来,免得因为牌局太大,搞得杨湛这类小青年因为面子而硬上牌桌。
毕竟不是正宗的业务牌局,输赢全靠自己的本事,搞个小青年上桌,就算知道他收入不错,但能不能接受输赢他也不知道。
在詹德彪的观感里,杨湛这种小青年要是赢了还好说,万一手气不好、技术欠佳再加上心理承受不足,搞了个大输大败的,自己貌似会心里过意不去。
严峰云淡风轻的摆了摆手,端起茶盅将青绿透底的茶水一口喝掉:“不用,都说了,你是詹老板,他是湛老板,翻个倍也没多大事的。”
杨湛也装作手痒有赌性的样子,把手一举信誓旦旦的保证到:“詹老板我可以的!别怕我输不起,峰哥帮我兜底,打个小牌的实力我还是有的。”
詹德彪精明是没错,但他刻舟求剑,哪里会清楚鳌头经营已经由潜水养小鱼变成了深潭藏大龜咯,见此也不再圣母心泛滥,干脆开玩笑的说道:“既然这样那我们就稍微打大点,自己人打个牌输赢都无所谓,待会儿和顾伟说一百两百,看他应不应约。”
“卧槽,詹老板这是在将我们的军呀。”
严峰哪里会怕这事呀!要论真实身家,詹德彪估计有个两三千万的综合家底就很不错了,但如今的严峰和顾伟,光是听劝放在股市里随时能抛售撤出的现金就能抵得上两三个德彪了。
所以,严峰同志把茶盏一蹾笑着定下了调子:“就一百两百的,詹老板车上带够了现金没有,十字路南面街道上银行多的是,饭后就开搞!”
好吧,“普普通通”的慰问、探望加牵线搭桥的茶烟扯皮时间,瞬间就被扯偏了方向。
真正的社会关系结交和生意上的牵线媾和,没有那么多高大上的桥段,咖啡红酒会议室、茶烟牌酒吹牛局,只要能成事,都算是好的方式。
詹德彪穿得再西装笔挺也摆不脱他是个包工头的事实,而包工头最厉害的绝招是什么?也许他们能力强绝招多,但喝酒打牌陪领导(甲方)一定是他们深入骨髓的技能。
故而,詹老板对接下来的牌局是心态放松的,一百两百可是严峰定下来的,他只是奉陪而已,输赢一两万对他来说实在是小儿科。
只要能和顾伟沟通好地皮合作的生意,小规模的房地产那也是能赚得盆满钵满滴!
而另一面正愁没有娱乐活动的杨湛忍不住伸出舌头舔了舔嘴唇,过完年后的这大半年里,他老人家还真就没怎么上过牌桌了,类似李文东和王仲俊这类优秀的牌友太过难得,平时打打小牌还得悠着悠着并不尽兴。
严峰也在心里暗笑,趁着詹德彪不清楚实情,拖着他坑上一回也算是件乐事。
当然,这也仅仅只是个私下知道的恶作剧,让他见识一下十三幺小王子的威力,输多输少对于他们来说也都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事情。
于是……
下午就在陈胖子的私房菜包厢里,吃完饭后四大老板留下来玩几局开心的小麻将。
其实开着车子往南两三分钟的距离就能到闲人小筑或者严峰和顾伟的老巢,私家领地里有更加舒适的环境和高端的自动牌桌,但詹老板还没有和大家熟悉到能到私宅里打牌的地步,就在饭店的包厢里玩玩也不错了。
詹老板开局之前就和顾伟谈妥了地皮开发合作的事宜,但这事儿也不急着在这一两个月,大家有了合作的意向,那后期再细谈方案就是顺水推舟的事。
牌局开启后,四个人都打得云淡风轻,詹老板不在乎输赢后就享受起游戏的过程来,顾伟和严峰也不在乎输赢,因为他们心里大概率知道是要输的,所以打起牌来也自由奔放。
而我们的十三幺小王子杨湛同志就更加不在乎输赢了,因为他根本就没有输过,坐在牌桌上纯纯就是享受这段无聊的时光,顺便—坑一下西装大佬詹德彪。
这哥们今天没有按照上世的情节演绎,那就让这场牌局给他补上一点遗憾呗。
……
“老板们,承蒙惠顾,清一色自*摸,毋乖毋乖……”
“大哥们,忍了三个炮了,我自己摸回来的三条,胡个小混色没毛病吧……”
“哎~计数计数噢,十三幺小王子的本命牌型,才胡了第一把,仁慈如我,阿门……”
一个半个小时以后,詹德彪把自己的领带解开后胡乱的塞进了西装口袋里。
两个小时以后,詹德彪把西装外套脱下来搭在了椅背上,衬衣的袖口泛起了一丝油光。
三个小时以后,詹德彪的衬衣下摆已经遮住了他那金色的皮带扣,两只袖口高高的挽起,把金链的手表都拆下来放在了胸前的衬衣口袋里。
最后,还是顾伟怜悯的点了詹德彪一个碰碰胡的小炮,然后一边数钱一边笑着说:“行了行了,今天到此结束,再特么输下去,哥们下个月的零花钱都只能从我儿子奶粉钱里克扣了。”
严峰今天还好,他坐在杨湛的上家,杨大老板从来都不吃上家,严峰同志难得的获利收场:“嘿嘿,我今天还行,伟哥你家胖墩的奶粉钱我包圆了。”
詹德彪是个标榜绅士的人,所以他也不会有输上头了不下桌的恶习,只是哀声一叹,将衬衣袖子放了下来:“喔丢雷阿屾,特么平常打上供牌都没这么丝滑,哥们也胡了好几把呀,咋就一算数就输了这么多咧,佩服佩服!”
三人在某个瞬间把目光都投向了杨湛,而杨大老板则摆着一副翻眼伸舌的白痴表情:“手气好手气好,伟哥拿回五万,搜罗点好酒给我,你懂的。詹老板的欠数免了,欢迎下次再带好茶叶过来慰问哦。”
詹德彪愣愣的望了望觉得理所当然的顾伟和严峰,瞬间感觉一个神雷在脑海中炸响:尼玛,搞来搞去,这特么才是真大佬呀!
顾伟和严峰对视一眼,心中泛起了无边的笑意,詹德彪割肉济富,实乃我辈楷模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