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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2章 淮北虎豹
    第332章 淮北虎豹

    《淮北神射四箭连珠夺首金,壮我国威!金国勇士遗憾落败只摘银,赛后失态!》

    《开赛首日,大齐包揽四金!赢麻了!》

    《弓矢冠军蒋怀熊专访——我是一个兵。》

    《各国使团盛赞大齐健儿!》

    《关于楚王赛后的几点谈话——体育是各行各业的缩影!》

    七月二十六,彻夜未免的阿瑜守在大齐七曜刊印刷部,拿起一张还散发着油墨香的报纸,疲惫的脸蛋上慢慢浮现出一抹得意笑容。

    她来东京这些日子,可不是只顾着谈恋爱了。

    至少,二叔交待让她慢慢接手七曜刊的工作,她做的比较顺利。

    七曜刊常年吃着‘促进报业发展基金会’的补助,想要完全独立自主没有一丝可能。

    被人包养了,就没有资格妄谈人格独立。

    阿瑜启用了二叔推荐的一位叫做何幸甫的书生,作七曜刊副编。

    而今日的报纸,便是两人联手的杰作连篇累牍的报道运动会盛况,且着重描写淮北军、楚王。

    初次合作下来,何幸甫吃惊于阿瑜对楚王的吹捧.明明看起来是位知书达理的内敛小娘,稿子中一旦涉及到楚王,那肉麻的溢美之词毫不吝啬,字里行间的充沛感情,便是何幸甫都感受的到。

    但阿瑜却不觉着自己是在无脑吹捧,人家本来就认为叔叔是大英雄!

    反过来,阿瑜也惊异于何幸甫对民心的洞悉和把握。

    特别是《开赛首日,大齐包揽四金!赢麻了!》以及《各国使团盛赞大齐健儿!》两篇何幸甫亲笔的报道中,以通俗易懂的俚语标题和‘友邦震惊,外国人赞叹’的噱头极大满足了齐国百姓的虚荣心。

    也是,中原汉人二百年历经周齐两朝,对外征战却鲜有拿的出手的战绩。

    但大败亏输的例子却不胜枚举。

    日积月累中,迷信外族武力远超汉人的想法,早已深入人心。

    这次,能在家门口亲眼目睹自家将士在体力、战斗技能上碾压外族勇士,总归能在这种根深蒂固的思想上砸开了一道裂纹。

    同时,也引起了一些人的思考.以个体论我汉儿不差金、夏,缘何屡战屡败呢?

    若战败不怨将士,那问题就只能是出在朝堂上!

    而刊载于第二版的《关于楚王赛后的几点谈话——体育是各行各业的缩影!》,似乎回答了读者的疑惑。

    这篇阿瑜亲笔的报道中,以大篇幅描述了淮北各行各业的蓬勃发展,再引申至大齐健儿在运动场上的优异表现,得出一个结论.此时的大齐正走在一条中兴之路上,淮北的现在,就是大齐的未来,运动场上的屡屡夺魁,只是这种大势的浅显表现。

    这篇报道的逻辑好像不那么严谨,但阿瑜却用花团锦簇的宏大叙事笔法,为广大百姓描述了一个近在眼前的美好未来。

    至于谁是带领大齐走向美好未来、走向新时代的中兴之臣,那还用说么?

    除了楚王,不作他想!

    阿瑜寅时离开报馆,回到榆林巷睡了两个时辰,起床后像只不知疲倦的小陀螺,再次赶往西城校场。

    路上,去往同一目的地的人群摩肩接踵。

    所到之处,尽是关于昨日比赛的议论,因首日成绩不错,大伙脸上都洋溢着雀跃兴奋。

    这种蓬勃朝气,东京城已多年不见。

    今日比赛的重头戏是四乘三百米接力,相比其他带有技巧性的项目,这种单纯比拼速度的比赛最简单、却也最具视觉冲击力。

    在上万人的呐喊声中,齐国选手由起跑落后、追至并驾齐驱、终在终点线前两三丈的距离反超了身前最后一人,率先撞线

    陈初在后世见过太多类似场景,情绪阈值自然要比旁人高许多。

    但整个西校场已陷入癫狂状态,外场百姓欢呼蹦跳,口中无意义的大喊大叫着,声势犹如山崩。

    观礼台上,军门武将笑的脸色涨红,兴奋的像猴子一般上蹿下跳,恍如群魔乱舞。

    在外十分内敛的阿瑜,也昏了头一般的在陈初脸颊上啪叽亲了一口。

    相对平静的陈初,环顾众生相。

    和他想的差不多,文官们反应相对冷淡了许多以往,只有得中皇榜、东华门外唱名的官员种子,才有接受万民欢呼的资格。

    如今,这份荣耀被粗鄙武人分走,他们自然不爽。

    倒是位居正中的嘉柔,好像完全沉浸在了当下气氛中,不知何时已站了起来,一双柔荑紧紧攥成了小拳头,双颊因激动妃泛起绯红,为本就脱俗容貌又添几分颜色。

    似乎感受到了被人注视,嘉柔侧首,却见陈初正在盯着她看,或许是出于畏惧,嘉柔下意识屈身向陈初行了一礼。

    即便稍有慌乱,却依旧仪态万千。

    但行礼后,嘉柔不由尴尬起来,就算陈初大权在握,那也是她名义上的臣子,哪有她先向陈初行礼的道理。

    见此,陈初飒然一笑,单膝着地,抱拳高声道:“为殿下千岁贺,为我大齐贺!”

    观礼台上一众文臣武将还不知发生了什么,但荆鹏、佟琦等人看见这一幕,当即有样学样。

    台上甲胄甲片摩擦磕碰之声铿锵作响。

    其余文官不管情不情愿,也只得依次跪地

    “为殿下千岁贺!为我大齐贺!”

    一时间,观礼台上满朝文武齐声恭贺,与场外山呼海啸的欢呼连成一片。

    这是嘉柔摄政以来最高光的时刻.

    以前,她名为皇女,实则也只是个寄人篱下战战兢兢的小丫头,何曾有过群臣拜服、万民欢呼的体验。

    只觉浑身发麻,身上纤毛都竖了起来,不由得颤声道:“楚楚王请起,诸位请起.”

    陈初起身,朝嘉柔意味深长的笑了笑。

    前日知晓嘉柔养了十二名女飐在宫中后,陈初便反思了一下,是否对嘉柔打压过甚。

    缘自不可调和的立场问题,陈初和嘉柔天生就是敌人。

    陈初想要一个听话的布娃娃,嘉柔若不想任他摆布,图谋做些铤而走险的事也有可能。

    在她真的实施计划前,两人怎都好说;若她一旦动手,撕掉了君臣之间的遮羞布,陈初只能再换人,到时嘉柔的下场也好不到哪去。

    不到万一,陈初还真不愿那么做。

    所以,陈初尝试给嘉柔一些表面体面,期望后者别做傻事。

    自从二十七日过后,本来只被要求在比赛前两日露面的嘉柔,却似乎对观赛上了瘾,每日散朝后,都要亲临赛场一回。

    而整个东京城也犹如开启了一场盛大狂欢,一直处在一种亢奋莫名的状态中。

    不过,再狂热的情绪也终将有落幕的时刻。

    八月初五,历时九日的四国运动会闭幕。

    东京城内的百姓还有些稍稍不适应,朝廷却已开始紧锣密鼓筹备大行皇帝的葬礼。

    天子葬仪,遵古制至少停棺六月,方可入葬。

    如此古制,也是有一定依据的。

    一来,天子皇陵工程浩大,非一朝一夕可成,若遇皇帝猝死准备不及,停棺六月能挤出修建皇陵的时间。

    再者,皇帝驾崩,皇亲国戚也需守制,二十六月内不得嫁娶。

    便是臣工百官的家眷一年内也不得嫁娶,三月内不得同房。

    但那些本该成婚的子女若因此等上一两年,岂不是要等成老姑娘。

    而停棺期间嫁娶不算违制,可将婚期提前,算是一个比较人性化的规定。

    当今皇家势弱,只有一个女子主事,‘一切从简’也就成了百官们心照不宣的默契。

    刘豫停棺两月后,定于八月十八出殡。

    八月十三,在陈初、范恭知、张纯孝、许德让等重臣主持下,龙体由冰宫移驾宣德殿,正中宝床上停放梓宫。

    接受各方吊唁。

    但几日前大伙还在西校场声嘶力竭的为运动会呐喊助威,忽然进入悲戚状态,有些勉为其难。

    八月十五夜,毛蛋偷偷将一个小包袱带进了宣德殿。

    陈初寻了个背人处打开一看,不由心中一暖。

    包袱内,两双袜子、两条内裤,一包草莓.

    不用问,又是蔡州寄来的。

    即便到了今日,陈初早不需担心衣食,但猫儿依旧保持着两人刚刚投奔栖凤岭时的习惯.亲手为他缝制贴身衣物。

    不管两人在不在一起,冬时厚衣、夏时单衣、应季果蔬、稀罕食物,猫儿总会寄来。

    陈初甚至能想象到某些场景,比如猫儿尝到了某种没吃过的好吃物,她一定会先想到,官人还没吃过,需寄给他尝一尝。

    这草莓便是陈初为数不多喜食的水果,这不,头一茬果子采收后,猫儿马上让人带来一些。

    想到猫儿,陈初总有种莫名的踏实感。

    陈初让毛蛋将袜、内裤带回去,自己揣着草莓回到了殿内。

    皇家葬礼也和百姓差不多,同样需要守灵。

    老大人们年岁已高,白日操劳一天后大多回府休息,年轻的将门子身着素缟在殿内一侧的蒲团上跪了一排。

    相比于人数众多的臣子,皇家亲眷那边却显得有些冷清。

    两月前的动乱中,鲁王和三皇子都将对方妻儿、族亲都杀了个一干二净,能活下来的,多是当时看起来对皇位完全没有威胁的皇女。

    其中,以嘉柔为长,底下还有七八位及笄至七八岁不等的小丫头。

    此时,殿内灯火幽幽,她们跪坐在宽大的棺梓一侧,颇有些孤苦无依的意味。

    几个年纪小点的皇女,将嘉柔视为了主心骨,嘉柔也有些长姐模样,一边一个将两名小丫头笼在怀里.

    只是嘉柔自己本就不大,此刻稍显呆滞的表情尽显迷茫。

    似乎是不知道以后的路该怎么走下去。

    站在殿内大柱后方的陈初默默看了一阵,无声一叹。

    若非立场相悖,谁有兴致欺负一个没爹没娘的小姑娘,更可恨的是,这小姑娘长的还他娘很漂亮。

    可如今的陈初,早已不是那个只需顾着猫儿和虎头吃饱穿暖的桐山都头了。

    大郎、彭二等人搏命跟着他,指望博出一个好前程。

    几位结义兄弟已压上了全部身家,想要拼一番富贵。

    两万多淮北将士跟着他,想让家人过上好日子。

    这条路一旦开始,就只能走下去。不但不能停,甚至不能过多考虑对错

    陈初自嘲般的摇摇头,将那些最无用的悲悯情绪甩出脑袋,迈步走到了折彦文几人身旁,将那包草莓拿出来,每人分了几颗。

    几人吃的眉飞色舞,嘴唇上沾染了红通通的汁水,看起来有些滑稽,和肃穆灵殿格格不入。

    陈初不由低声道:“去帷幔后头吃,小心被言官看见了参你们一本!”

    这几位,谁会怕言官?

    但陈初的话还是起了作用,几人起身,挤眉弄眼的走到了白色帷幔后。

    随后,陈初又往嘉柔那边看了一眼,抓起剩下的半包草莓走了过去。

    因他这番走动,灵殿内其余守灵官员不由看了过来。

    陈初不以为意,将草莓在嘉柔面前放下,后者迷茫抬头,不明所以。

    俗话说,女要俏一身孝,一身白纱素缟的嘉柔头簪白绢花,仰着的脸蛋上哀切却又有迷茫,一时竟让陈初看怔了。

    嘉柔被这大胆直视看的一阵紧张,赶忙低了头,轻声道:“楚王,你这是.”

    “哦。家里寄来一些新鲜果子,给几位小殿下尝尝新。”

    “.”

    嘉柔无语这是父皇的灵堂!在这里吃东西是为大不敬!

    可方才陈初的神情,好像不是要故意捉弄人.嘉柔不由想起近来偷偷调查陈初底细时得来的信息海外归人。

    或许他是真不知中土礼仪吧?

    这么一想,嘉柔稍稍释然,只道:“谢楚王。”

    陈初点点头,转身欲走,嘉柔稍一犹豫,却主动轻唤一声,“楚王留步。”

    “殿下还有事?”陈初回头。

    嘉柔耷着眼皮,望向地面道:“楚王,父皇在世时便常说,陈帅忠心为国,日后必为我大齐栋梁,楚王也是父皇留给太子的肱骨之臣。”

    “.”

    陈初错愕过后,差点笑场.刘豫生前会将他当根葱?

    这嘉柔说起谎来面不改色心不跳啊!

    她之所以这么说,无非是想让陈初感念刘家恩德,继而让陈初对刘齐保持忠心。

    但嘉柔毕竟养在深宫,对政治的残酷认识不足对于一个有野心的权臣来说,别说你父兄提拔过他,便是嘉柔以身相许,人家该谋伱家天下也照样不会手软。

    果然,见陈初不接茬,嘉柔只得继续道:“如今我大齐正值多事之秋,还望楚王助我稳定时局,中兴大齐.”

    陈初稍稍沉吟,却道:“殿下若不负我,我必保殿下周全。”

    说罢,陈初再一礼,转身去了将门子弟那边。

    他的话里有承诺,却只是承诺保殿下周全

    跪坐原地的嘉柔不由失神,年纪最小的嘉禧公主窝在嘉柔怀中,忽闪着大眼睛,望着窗外满似圆盘的月亮,忽然低声道:“阿姐,今夜仲秋呢.”

    嘉柔闻言,不由转头看向了窗外

    清辉漫洒城垣,阖家团圆的中秋夜呀。

    皇城之外的百姓此刻应在绕膝承欢吧

    嘉柔收回目光,环顾周遭幼妹,又看了一眼棺梓,忽地鼻子一酸落下两行清泪。

    嘉禧见状,连忙伸出肉嘟嘟的小手帮姐姐擦拭一番,急道:“阿姐莫哭,待我长大,帮阿姐打跑淮北虎豹!”

    “嘘!休得胡言!”

    平日对妹妹们和颜悦色的嘉柔吓的赶紧捂住了嘉禧的嘴巴.

    运动会这节本就是存在于大纲之中的,但老爷们反馈不好,就迅速结束了这段。

    本来想着体育是战争之外为数不多能增强凝聚力、增强自豪感的和平手段。

    真不是没活硬整活啊.

    哎,T1一穿三了,心情很沮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