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不为所动,坚持己见,“她一介民女,医术再好,还能好得过宫里的太医?忱卿,你是不是不放心她自己回墨王府?”
墨忱卿从容淡然,“墨王府又不是龙潭虎穴,这有何怕的?臣只是习惯了她照顾臣的身子。臣在随州战场上受了重伤,九死一生,皆是臣的未婚妻给臣治的伤,若不是她,臣恐怕已经马革裹尸,枯骨一具。请圣上准允。”
皇帝脸色骤然一沉,语气也微微沉厉:“既然是这样,那就让她过来给你瞧瞧,顺便也让太医来给你瞧瞧吧,多个大夫看看,没有坏处。”他一刹间改了主意。
他本来也是想看看,这乡下妇人,还是个下堂妇,到底有什么好的,竟把眼高于顶不可一世的墨忱卿给迷的五迷三道的。既然机会就摆在今天了,那就看看也无妨。
“臣谢皇上恩典。”
皇帝吩咐太监去喊秦桑,又命人把太医请过来。
太医就在附近伺候,很快过来,给墨忱卿把脉,秦桑还没过来,他已经把完脉,跟皇帝汇报道:“回圣上,忱卿世子伤及肺腑,且久治未愈,恐已经形成痨疾。”
墨忱卿装模作样咳嗽了几声,“没有太医说的那么严重,我自己的伤自己知道。”
说着又咳了起来,这一咳,几乎把肺子都要咳出来。
皇帝皱眉,“忱卿,你先回金辂上去休息,让太医给你开几副药吃,你放心,朕一定会让太医医好你的!”
他若无痕迹地以帕子掩住口鼻。
也不知道这个病传不传染,咳成这样,也太可怕了。
“小公公,你扶我一下。”墨忱卿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手搭上一名宦官的手臂,宦官不敢拒绝,吓得浑身颤抖,身子朝外咧着。
“圣上,您说的极是,多一个人多一分希望,臣的外伤也还未痊愈,能不能请太医顺便给臣看看?”
皇帝能说不行吗?那自然是不能。
“顾太医,你去给忱卿瞧瞧。”
墨忱卿回到金辂上,姓顾的太医跟上来。
他解了衣衫,露出前胸后背那些横七竖八的伤疤。
那些伤疤了还有血丝渗出来,瞧着很是可怖。
太医常年在宫里,哪里见过这么严重的外伤?一时甚至有些手抖。
安慰了几句,便到皇帝面前汇报,把伤口形容了一遍。
他是皇帝最信任的太医,皇帝找他去给墨忱卿诊脉看病,自然也有探虚实的意思。
得知墨忱卿确实重伤,皇帝的脸上阴晴不定。
秦桑在小太监的带领下,来到皇帝面前,屈膝行礼,“民女秦桑,叩见吾皇,愿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万岁什么的,电视剧里学来的,多说几句也无妨,反正累不死人。
“抬起头来,让朕看看。”
秦桑依言抬头,只是眼皮微垂,并没有直视皇帝。
皇帝忌讳什么,她还是做了功课的。
皇帝打量向她的脸。
女子身形清瘦,小脸儿不大,眼睛倒大,冷白皮儿,是个美人胚子,但也只是寻常美。
只是,她身上那种气质是怎么回事?
和温柔不搭边,和犀利也不搭边,也不介于这两者之间,但能让人感觉到她的强大。
皇帝心头如同笼罩了一层水雾。
拿捏人心惯了,也最擅长拿捏人心的他,感受到了挫折感。
这种感觉太糟糕了。
他不喜欢这种看不透人的感觉。
作为一国的皇帝,他恨不能把这个国家的每一个人都掌控在手心里。
他不喜欢这个女人。
这个下堂妇!
就像他惧怕墨忱卿一样,他内心里是莫名害怕这个女人的!
可他不愿意承认。
就像他不愿意接受墨忱卿在随州战场上立下的战功一样。
秦桑被他钩子一样的目光盯得十分不自在,头顶跟着火了一样,可是还不能逃。
狗皇帝啊!
能不能好好当个人?
好在,头顶上的人很快就又说话了:“听说你是个大夫?”
“回皇上的话,民女曾经学过一些岐黄之术,算是个大夫吧。”
“是就是,不是就不是,大夫救死扶伤,攥着别人的命,可不能马虎啊。”
呵,这就来刁难了?
这届皇帝也太沉不住气了。
“民女是个大夫。”
“这不就对了嘛,是就是,不是就不是。哎,朕听说,你以前还是新科状元江荣的妻子,只不过,犯了七出之罪的不孝公婆,被赶下堂去,可有此事?”
“民女不过小小一名村妇,皇上您竟然连民女的事都知道的这么清楚,可真是体恤您的子民。民女心中不胜感恩。”
尼玛,这不比米利坚的监控世界术厉害?
在没有高科技的古代,连出行都只能靠牛马的世界,竟然能够把几千里之外的一个小小村妇的情况了如指掌,国家大事很少吗?不够他操心的吗?
“只是,民女和新科状元其实并无夫妻之实,民女自知配不上新科状元,所以,在新科状元娶了宰相大人家的小姐之后,民女自请下堂,免得耽误了新科状元的前程。”
人群里,一名红衣官府的中年官员脸色骤然难看,一双拳头缩在宽大的衣袖里,紧紧握住。
他浑身一颤。
旁边的一名亦是红衣的官员笑眯眯道:“沐宰相啊,这说的是您家小女婿吧?新科状元够可以的啊,有福气。前有这么貌美如花的妻子,现在又有有权有势的妻子,简直就是人生赢家。”
那浑身发抖的,自然就是沐然的父亲,宰相沐易之。
沐易之瞟了一眼皇上面前看似温柔顺从实则不卑不亢的女人。
这女人不简单!
但,再不简单,就一个女人罢了,事已至此,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他不会主动去招惹这女人的。
他是皇帝手里的一颗棋子,但棋子也是有自己的想法的。
他沐家一大家子,脑袋悬在裤腰带上,他不能随便给自己脖子上再架把刀。
是以,他很快就释然,放松下来,漠然地看着好戏上演。
“哦?这么说,新科状元还要感谢你了?秦桑,自古女子以夫为纲,你这么做,将夫家的颜面放在何处了?”皇帝的语气透着威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