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桑从墨府出来，脸色白得不见一丝血色。
她不得不承认，墨如海这一招儿实在是太狠了。
她原本是想逼他出来，让他在墨州百姓面前、在光天化日之下无所遁形，却没想到，对方直接弄了个替死鬼，来了个死无对证，一死了之。
现下计划被打乱，她没办法继续后面的计划了。
回到官衙，一直没有出现的江荣也到了现场，正在和令副将询问些什么，秦桑到近前，他才发觉，“阿桑……哦，王妃娘娘，下官刚才已经听令副将讲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小公子如今怎么样了？需不需要我帮忙做什么？”
秦桑没说话，径直走到那些被抓的大户面前，道：“今日用这种办法请各位前来，我很抱歉，如今真凶墨二夫人已经畏罪自杀，证明事情与各位无关，给各位造成的伤害，我非常抱歉。这里有我准备的一些小礼物，算是对大家的补偿，各位每人领一份回去吧。”
令副将便命人去给众人解绑。
解绑之后的大户们，终于获得自由，但身体也确实被折腾坏了，都倒在地上，躺得东倒西歪。
大户的家人们自发地将自己的家主抬回去，顺便还领了小礼品，那小礼品由漂亮的锦囊装着，具体是什么看不出来，但不少人打开瞄了一眼之后，本来想要闹一场的心思便都灭了，乖乖拿了锦囊离开。
江荣有些好奇，凑过去瞧了一眼，却被人瞪了一眼，他也没看到锦囊里装的是什么。
广场上的人很快撤完，最后只剩下几个看热闹的闲人，以及几具无头尸和他们的头颅。
令副将过来请教秦桑如何处置，秦桑道：“埋了便是。”
闲看热闹的人这时发觉不太对劲，怎么这些尸首没人认领的么？不都是来自大户人家，非富即贵的么？怎么会没有人认领？
修罗队的人非常粗暴地把人拖走了，自始至终没有人来认领。
江荣不由问了一句：“这些人是……”
“我杀的，没人认领，江刺史要认领吗？”
秦桑冷冷反问。166小说
江荣瘪嘴，不敢再说什么。
现在的秦桑就像个刺猬，随时随地扎人。
令副将清理完现场，过来请示秦桑，下一步要做什么，秦桑命他们回别院待命，令副将问起陆东要如何处置，秦桑瞟了陆东一眼，道：“押回别院吧。”
于是，陆东被押往别院。
墨平看秦桑脸色太差，叹了一声，劝道：“主母，您都几天几夜没合眼了，去别院睡会儿吧。或许，睡醒了，事情就会有转机了。”
秦桑摇摇头，“茂茂不醒，我如何睡得着？你也先去别院待命吧，我去济民堂看看。”
济民堂算是墨州城较大的医馆了，不知道能不能有新的发现。这里离济民堂不远，秦桑便步行过去。
墨平不放心，还是跟上去了。
到济民堂，林掌柜赶紧迎出来，“小秦大夫，您来了。快里面请吧。”
林掌柜是个人精，没有多问，把秦桑请到了里面的一间会客室，给她上了参茶，“先喝杯参茶润润吧，凉热正合适。”
秦桑端起参茶猛灌，一杯茶水一股脑灌了下去，然后深呼吸一口气，“谢谢，再给我来一杯。”
林掌柜又给她倒了一杯，这回她放缓了速度慢慢喝了起来，林掌柜坐到她对面，道：“东家那日来问我有没有关于治疗蛊毒的方子，想来，是为了小公子而问的吧？”
他开门见山。
其实言外之意也很清楚了，他这里没有方子，如果有的话，墨如云就会讲了。
秦桑慢啜了一口参茶。
入口的苦意在舌尖蔓延，到咽下去也没有回甘的感觉。
“有一句话，小的不知当讲不当讲。”虽然他依旧管她叫“小秦大夫”，行止也依旧如以前一般随意，但身份上的差别，他也不能真的视而不见，该注意的地方，他还是很注意的。
秦桑瞥他一眼，“你跟我还拿什么乔？”
林掌柜脸上一赧，道：“也不是拿乔，主要是，我也端不准对错。”
秦桑又瞥他一眼，他赶紧说正话：“这世上论见多识广，实应属墨小王爷，小的猜着您还没有告诉小王爷吧？”
秦桑看他的眼神微深，“你和我相公很熟吗？”
“素昧平生。”
“那你怎知他见多识广？”秦桑眼神愈发犀利。
“这不东家说的嘛。”
“啧，他嘴巴可真长。”秦桑顿了顿，“不是我不告诉他，实在是他在京城，鞭长莫及，不如不说。得了，我还得去想别的办法，谢谢你的参茶。”
秦桑起身，离开了济民堂。
墨平也跟了出来，跟着她在街上漫无目的地走。
秦桑这一走，一直走到了天色暗下来，华灯初上。
墨州没有经受太大的疫情，也没有经受战乱，自然比别处繁华些。
但这繁华也有限，只那么几条街的繁华。
城中百姓受到各种传言的影响，压力也是很大，再加上秦桑那日回城杀了不少人，今日又弄得满城风雨，于是很多百姓到了晚上都选择闭门不出。
秦桑感受到了萧条之意。
不知不觉，她就走到了黑暗处，抬眼一望，竟然走到了墨府的巷子里。
她曾经在夜晚到过这里，那时也是黑洞洞的。
京城的大户人家，到了夜晚都会亮起灯，照得整条巷子都亮堂堂的。她到了不少地方，即便是闹时疫的时候，那些城镇的大户人家也是亮灯的。
唯有墨府的这条巷子，到了夜晚，死气沉沉，黑沉沉。
看来，夜晚的墨如海，和白天那书生模样，是真的不一样。
墨平道：“主母，到墨府了，还要往前走吗？”
秦桑没说话，但脚步没停。
往前走了一段，靠近墨府大门的时候，终于有了光亮。
墨府的门口高悬起了布做的白鹤，接引亡魂往西天而去。
门口还放了白幡，一只火盆里被灰烬填满，不断有吊唁的人来，在门口烧一沓纸钱才又进府里去吊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