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葛掌柜见唐御痴痴地站在原地不说话,不知他心下作何打算,便开口小声提醒道:“少东家?”
见唐御没反应,葛掌柜又揣测道:这位传言中十分难惹的太岁爷,不会因为我方才没有出门迎接他而觉得备受怠慢吧?这……难不成是真的生气了?我倒听人说过,他时时喜怒无常,喜欢随意处置别人……
想到此处,葛掌柜心下一惊,赶紧道:“少东家若是对葛某不满意,葛某愿接受任何责罚!只……只一点!求少东家万不要收走我手里的典当生意啊!”
唐御这才回过神来,连忙摆手笑道:“葛掌柜何出此言?!我怎会无缘无故收走你手里的生意?我唐御可不是那不讲道理之人!何况,素日里我根本就不理生意之事,都是我大哥一人在操劳。”
听闻此言,葛掌柜忍不住暗暗翻个白眼,心道:你倒是有些自知之明。
不过,葛掌柜开口之时却是小心翼翼地问道:“那……葛某斗胆问一句,少东家你此番突然来淀梁,是所为何事?”
唐御尴尬地笑笑,心道:我总不能告诉你,我是为了追随一个心爱的姑娘而来吧?那岂不是让你白白耻笑?
是以,唐御故作不在意地晃晃肩膀搪塞道:“只一点私事而已……”
葛掌柜自是知道这位少东家平日里不学无术,现下他说自己来淀梁只为私事,那定是甚不能说出口的非正经之事了。葛掌柜心下虽瞧不起唐御,但他还是咧嘴恭维地笑笑,却不再主动言语。
唐御忽然皱眉道:“不过……有一事倒是奇得很!葛掌柜你不是常年身在淀梁吗?为何却识得居无定所的唐某?说实话,方才若不是葛老板你主动称呼我为少东家,唐某还真不知你是我唐家的掌柜……”
葛掌柜赶紧自报家门道:“葛某姓葛,名仲财。三年前的冬天前往苏州唐家对账之时,少东家你刚好也在唐府,葛某才有幸得见少东家一面。”
唐御惊道:“三年前?!三年前……你见我一面,到现在还能认得出我?!”
葛仲财苦笑道:“这是我们生意人的本能,若不是有这点儿本事,在这个乱世之中,葛某怕是连口饭都吃不饱的……何况,葛某家中还上有老下有小,要养活一大家子人呢!”
说到此处,葛仲财似是忽然记起什么事情般,转身重又回到挡口后面,拿来一支梅形金钗交至唐御手里,肉疼道:“这便是方才那人所典当之物。少东家若是喜欢……便拿了去吧!”
唐御接过金钗,左瞧瞧、右看看,最后,终于确认这正是之前他送给花菱的那一支!
唐御急急问道:“葛掌柜,你可知方才那人的来历?”
葛仲财摇摇头道:“少东家,我们典当铺的规矩向来是不问人的来历、不问物的来历,只看物给钱便是。”
唐御虽嘴里骂道:“这是什么狗屁规矩!”,可他也清楚地知道,方才耽误了这些许功夫,就算此番赶紧追出去,那人定也是毫无影踪了。
唐御不由心下急道:我好意送给花菱姐姐的东西,为何会无缘无故地出现在离苏州千里开外的淀梁?这……实在太过离奇!且那人……
唐御努力思索,终于记起了那个声音!他正是那日在绵绵房里,鬼鬼祟祟同绵绵道别的那个“猥琐恩客”不错!
看来,这人果真不是什么好东西!难道,花菱姐姐已经惨遭他的毒手不成?!……也不对,花菱姐姐她人在苏州,有绵绵姑娘同风见派护着她,按理说,应该出不了什么大事才对。又难不成,是她急着用银子,这才将我送她的这支金钗转卖给了别人,以……救急所用?
唐御站在原地想了半天,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只手里紧紧地攥着那根金钗,怎么也不肯放下。
葛仲财无意去探究魂不守舍的唐御此刻在想些什么,他只凄凄惨惨地盯着自己刚刚花高价才收来的这支金钗,怕是立时就要打水漂了……
此时,唐御突然眉头一紧,心下打定主意道:是了,我且将这根金钗带回去,再好生问问花菱姐姐,她为何如此不珍惜我赠与她之物?!难道是……她真的瞧不上吗?哼!本我还想着,她容貌姣好,性子恃强又有趣,等我娶了沈姑娘做正房后,再将她收了,做个我的贴身贵妾也好。平日里,就同我逗逗闷子,也不必再做那些伺候人的苦差事……可现下看来,她竟是如此忘恩负义之人!唉!这可如何是好……?
葛仲财见唐御又不说话,也不敢开口催促,只静默地在一旁呆立着。
过了半晌,唐御终于动了动,并自袖间掏出几张银票放至葛仲财手里,道:“葛掌柜放心,唐某不会让你做赔本的买卖!方才你用三千两自那人手里收来的这根金钗,我便给你五千两。哝!你且清点一下。如若银子数目对,这金钗……唐某便带走了!”
葛仲财闻言,心头大喜。他早就知唐府的这位少东家出手阔绰,却不知竟如此阔绰!是以,他立时感恩戴德道:“多谢!多谢少东家!葛某感激不尽!”
唐御对葛仲财这幅感激涕零的态度颇为满意,随后,他叮嘱道:“日后,你好生为我唐家效劳,我唐家人,定不会亏待于你。”
葛仲财连连点头称是,随后才毕恭毕敬地将唐御送出了典当铺的大门。
回婉芳阁后,唐御足足等了一整日,直到天擦黑时,才得见沈一心与陆非适风尘仆仆地进了门。
刚想上去与沈一心搭话,沈一心却马不停蹄地直接去到武永的房里问她:“武姑娘,那些灾银的去向……淀梁府衙里你可是搜过了?”
武永正歪坐在一把靠墙的椅子上,嘴里吃着西域来的紫皮葡萄,惬意不已。忽听沈一心这副急匆匆的语气,便知她今日定是无甚所获。
刚想出言揶揄几句,却在抬头间看到沈一心努力压制下的焦急与疲累之色,倒也不忍再逗她。是以,武永最终只是撇撇嘴,装作不在意道:“自是搜过!上至屋顶房梁,下至挖地三尺,无一遗漏!且那么大笔银两,进出府衙和找到足够的储藏空间都是极大问题!如若真的在淀梁府衙里,那……就算是邱知府他藏的再隐秘,也必定有所破绽。可……我却自始至终,未见一分一毫!”
沈一心听后,脸上的神色显得更为凝重,且她心下不免开始自我猜忌:两日的时间对于自己来说是否太迫切了……可如果再继续在淀梁拖延下去,那轩辕派李掌门交由给自己的寻找司空镜一事,便势必就要受到耽搁!昨日,我怎就有信心夸下如此海口,应下帮朝廷找回灾银一事?!唉!我本自诩聪明过人,以为稍微有些线索,便可按图索骥、找出它们。谁知,这一整日下来,我却一点儿收获都没有……明日,我该如何向徐大人交差?若不能同他交差,那我又该如何救下我想救之人?!
想到此处,沈一心忍不住眼神复杂地看了武永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