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大家变了脸色,李月梅更得意,瞄见不远处郭兴媳妇抱着孩子和人说话,轻哼一声,呶一呶嘴说:“那几家子,以为靠上了荆红妆,赚了些钱,尾巴都要翘上天去,可不想想,往前一年两年的,那可是资本主义尾巴,是要割掉的。”
人家哪有翘尾巴?
听到的人都往郭兴媳妇那里看一眼,却没有说话。
虽然说,跟着荆红妆赚的最多的是那几家,可是这村里有十几家都跟着多多少少赚到一些。
更何况,还指望着河滩上那一排鸡舍给他们带些好处呢。
可要是运动真的重来,荆红妆是第一个要被割掉的不说,那边鸡舍又得一把火烧了,什么指望都没有了。
虽说不愿意相信,可是大运动结束也才一年,大多数人还是心有余悸,被她一提,立刻不寒而栗,很多人默默的躲开,只盼着那不会是真的。
这话传的很快,一顿早饭还没吃完,就已经传遍了全村。
很多人不知道是从哪里传出来的,可是越传越有声有色,越传越和真的似的,搞的整个村子的人都人心惶惶。
何大嫂听何春芽连说带比划的说完,也变了脸色,锅都来不及刷,匆匆的出了村子,赶去荆红妆家里。
整个上南坡,只有这处院子还是一片平和。
荆红日已经上学走了,陈小妹已经喂完了鸡,正拿着一只小桶挤羊奶。
马大姐刚把院子清理干净,荆红妆做了一个小拔浪鼓,逗着小车里的孩子。
看到何大嫂急匆匆的过来,马大姐扬眉,笑说:“怎么这会儿过来?”
上午一般没什么事,做完家里的这点家务,除了看孩子,荆红妆和陈小妹就是看书做题,马大姐旁边做做针线,点心都是下午才做。
何大嫂见荆红妆还安安稳稳的,着急的问:“红妆,刚才你们去队里,真没听到什么?”
荆红妆错愕:“大嫂,怎么了?”
何大嫂急了,拽着她起来,连声说:“这可不得了了,我听说……听说运动又要来了,说是比上次更严重,你……你想办法通知陆垣,让他跑吧!”
“啊?”荆红妆被她说愣,好一会儿才问,“大嫂,你听谁说的?”
“村子里的人都在说,怎么你们去过队上也不知道?泽远没和你们说?”何大嫂急的都快哭出来,看看两个孩子,心疼的说,“这陆垣要有个好歹,大人还好,可怜了孩子。红妆,你让他跑吧,躲个十年八年,没准儿还能回来。”
荆红妆终于缓过神来,回头看看同样一脸诧异的陈小妹,突然忍不住笑起来,扶着她坐下,摇头说:“大嫂,你别担心,陆垣好着呢,不会有什么事。”
嗯,等知道了这个消息,再知道她的决定,最多受一点惊吓。
相信他能挺过去。
何大嫂见她一脸淡然,更不安了,着急的说:“亏你还笑得出来。”
荆红妆轻笑一声,拍拍她的手,笑说:“我的好大嫂,你既然知道我们刚才在队上,怎么就不问问,我们听到了什么?”
“听到了什么?”何大嫂立刻紧张的问。
荆红妆看看陈小妹,展出一张笑脸,微微一笑,凑到她耳边轻轻说一句话。
“你说什么?”何大嫂瞬间睁大眼睛。
荆红妆连连点头,微笑说:“是真的!广播说,今年起恢复高考,只是那广播匣子杂音太大,我们没有听到后边说什么,我让表哥去打听了。”
何大嫂愣了好一会儿,还是没回过神来,喃喃的说:“你……你是说,不是……不是那个运动又来了?”
“不会的!”荆红妆微笑,摇头说,“大嫂,你放心,那个运动过去了,就是过去了,现在,只是在复苏,不只是高考,一切的一切,都在恢复。”
何大嫂看着她灼亮的眸子,终于相信了,抓着她的手,连声问:“真的?这是真的?”
“真的!”荆红妆点头保证,“你放心,那样的事情,再也不会发生了!”
“可是……可是怎么村里人都在说……”何大嫂满心的疑惑。
荆红妆摇头,叹口气说:“你还不知道?那村里好些人那些年干了什么?”
比如赵松!
何大嫂瞬间冷了眉眼,想一会儿点头说:“嗯,我看到李月梅到处窜。”说完起来往出走,轻哼说,“我得去说说,不能让他们得意。”
“大嫂!”荆红妆立刻拉住她,笑说,“随他们去说,说也说不成真的,大嫂既然来了,不如和我们坐坐。”
何大嫂好笑说:“我家里还有活儿呢。”话虽如此,心里一块大石头落地,自觉整个人轻松很多,坐下来又说会儿闲话才又回去。
宁泽远直到下午才回来,没来得及进村,直接来找荆红妆,拿了新出的报纸给她说:“县里的消息和我们听到的差不多,已经确定恢复高考,只是招考的章程还没有发下来,我和焦主任说过,一但有消息,立刻让大何传个话。”
荆红妆简略把报纸翻一遍,连连点头说:“嗯,这么多年,刚刚恢复高考,报考条件应该不会紧,你有没有问过,我们要考在哪里报名?”
事实上她知道,在高考停止了十年之久之后,这第一年恢复高考,几乎没有报考的限制,不论什么学历,也不管婚姻状况,都可以报名。
当然,这也是高考史上录取率最低的一次高考。
宁泽远点头说:“我问过,说在镇上报名,但是要去县里考试。”
这是荆红妆唯一不知道的事情,听完立刻点头说:“太好了,表哥,这几天你可打听着,千万别误了。”
“你想考?”宁泽远这才缓过口气来问她。
“当然!”荆红妆眸子灼亮,抬头看着他说,“我说过,我要追陆垣的,这是天赐良机,不是吗?我简直觉得,这就是老天给我开的方便之门,我怎么可以辜负?”
这丫头又在胡说八道。
宁泽远沉默一下,静静的泼凉水:“可是,陆垣上的是复大,到任何时候,都很难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