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赵邦相熟的将门子弟见势不妙,纷纷给王威、王元兄弟俩打眼色,示意他们出面求情。
大家平时在一个锅里吃饭,把酒言欢的时候也曾放下豪言,将来同富贵、共患难,不离不弃。
如今赵邦眼看着大难临头,你二人怎能不管不问?
“去取火枪及弹药过来。”
赵威吩咐了一声,迟疑片刻凑到陈庆身边:“侯爷,赵邦的祖父是皇室宗正,您手下留情。”
“哦?”
“我说呢!”
难怪赵邦在军营中呼来喝去,全然没把赵威这个中尉放在眼里。
宗正的权力不大,管理宗室谱牒、调解族内纷争。
一旦有皇室宗亲犯罪,也必须先报到他这里,然后由宗正觐见始皇帝请求从轻发落。
他管不了外人,恰好却能管到同为嬴姓赵氏的赵威。
“知道了。”
陈庆满不在乎地点点头。
“王威、王元,你们两个交头接耳,是想挨鞭子了吗?”
他目视前方,语气严厉地叱骂道。
“姑丈恕罪。”
“我俩后悔莫及,心中悲痛,故此才长吁短叹。”
二人默契地都没有替赵邦求情。
先前对方仗着有个当宗正的祖父,赵威不敢拿他怎样,俨然把自己视为同伴中的头面人物,自命不凡得很。
好,你牛气,你厉害。
这回我姑父来了,你跟他比划比划吧。
“侯爷,火枪在此。”
赵威双手各提着一支长枪,上面还绑着个装有药包、子弹、通条的布袋。
“摆好桌案。”
“请赵邦公子过来。”
陈庆招了招手,戏谑地打量着心惊胆战的赵邦。
而赵邦则一脸不可置信之色,怨愤地盯着王威、王元。
‘我待你们如手足兄弟,你们竟然连为我求情一句都不肯?’
‘得了吧,平时哄着你玩玩就算了,叫一声赵兄你真把自己当大哥呀!’
兄弟俩眼中没有半点同情之意,偏过头去视作不见。
咚。
桌案摆好,陈庆把两支火枪分别放置两边。
兵卒给赵邦松了绑,把他推搡到对面。
“神枪营以它为名,想来赵公子没见过也听说过。”
“本侯亲自给你演示一遍,你可看仔细了。”
“大庭广众之下,你我公平比试,可别说本侯耍奸弄诡。”
陈庆从容地解开了布袋,把药包撕开一个小口。
“雷侯,家祖乃是皇室宗正。”
“恳请您……”
赵邦的话还没说完,陈庆就故作惊诧:“呦!赵公子莫非想让令祖来替你比试?”
“好好好,无论令尊、令祖,亦或是什么供奉、长老,本侯来者不拒。”
“不过咱们得慢慢来,先从你开始。”
“看清楚!”
陈庆按住锁头,把一小部分火药倒入药池之中。
赵邦心急如焚,目光中透出哀求之色。
众多将门之子噤若寒蝉,把脑袋深深地埋下。
“剩下的部分连同纸壳一起塞进枪管里,然后是铅弹。”
“最后用通条压严实。”
陈庆淡定地做完装填流程,把火枪端起:“这样就可以击发了,看明白没有?”
赵邦面如白纸,额头上的冷汗浮现出密密麻麻一层。
“雷侯,我虽有小过,却罪不至死,您真要取我性命吗?”
他不死心地问道。
陈庆懒得回答,“我先给你打一发。”
他猛地抬起枪管,对准远处地营舍扣下扳机。
砰!
如雷般的炸响后,硝烟弥漫。
赵邦下意识捂住了耳朵,惊惶过后,望向墙壁上的弹坑以及掉落下来的砖土碎片,禁不住心中发寒。
陈庆慢悠悠地用通条清理干净枪管。
“赵公子,开始吧?”
“雷侯,我做鬼也绝不饶你!”
赵邦桀骜的性子发作,咬牙切齿地盯着他。
陈庆风轻云淡地招了招手:“来人,发令。”
赵威叹息一声,向这位倒霉的同族投去怜悯的眼神。
他踱步到二人中间,高高地扬起胳膊。
“准备好了没有?”
陈庆微微颔首。
赵邦死死瞪着他,好像要把这副容貌永远铭记,死后都不要忘却。
“开始!”
赵威猛地挥下手臂。
陈庆不紧不慢地开始重复先前的动作,一点都没有着急的样子。
赵邦手忙脚乱地打开了布袋,想了想才咬开了药包。
他记得下一步就是装填火药,可急切之下根本想不起怎么打开药池。
“这样。”
陈庆一边装填,一边给他示范。
“多谢。”
赵邦脱口而出,随即发现不对。
他又羞又恼,强自镇定心神,一边瞄着陈庆的手法一边装填。
“本侯快好喽。”
“赵公子,你再不快点可要当心了。”
陈庆猫戏老鼠一般,抓起通条进行最后的压实。
赵邦瞬间慌了神,脑海中一片空白。
他抬头看到陈庆己经举起了枪,慌乱之下不管不顾,用力抓住枪身同样瞄准了对方。
望着二人互相持枪针锋相对的样子,周围的人神情紧张到了极点,生怕发出任何声响惊动了他们。
“把手指扣在这里才能击发。”
陈庆好心地提醒。
赵邦低头一看,惊慌失措地把手指扣在扳机上。
纠正了至为关键的错误后,他心中大定,恢复了些许勇气。
“赵公子,你是不是忘了什么?”
陈庆的目光瞥向桌案,戏谑道:“我赌你的枪里没有子弹。”
赵邦顺着他的视线看去,双目瞬间瞪得滚圆。
一颗小小的铅弹静静地放置在他身前的位置,似是在嘲笑他的愚蠢。
“嘬嘬嘬。”
陈庆嘲弄地发出声响后,用力扣下扳机。
砰!
一刹那间,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硝烟散尽后,赵邦保持着之前的动作一动不动,头上的发冠却消失的无影无踪。
他披头散发,一连串血珠沿着头皮缓缓下滑,顺着脸庞流过。
“你己经死了。”
陈庆放下火枪,语气平静地说道。
赵邦呆滞的双目终于轻轻活动两下,喉头剧烈地滚动。
“啊——”
“啊——”
“啊——”
他突然发了狂般挥舞着手臂,没头没脑西处乱冲乱撞。
周围的人被吓了一跳,慌乱地躲闪开来。
“啊——”
赵邦疯狂叫喊着在军营中到处乱窜,连马儿都受了惊吓,不安地嘶鸣刨土。
“侯爷,这可如何是好?”
赵威心中亦喜亦忧。
喜的是赵邦没死,忧的是他这副样子明显是惊吓过度发了狂,该如何向宗正大人交代?
“慌什么。”
“把人抓过来,本侯最善料理各种疯癫之症。”
陈庆漫不经心地说道。
“喏。”
赵威立时有了主心骨,呼喝着让士兵去追赶。
陈庆看着赵邦摔了两个跟头之后,连滚带爬地站起来,在士兵的围追堵截下狼狈奔逃,不禁嗤笑出声。
“活着的时候都这个怂样,还说什么死了也不饶我?”
“就算真死了,也是被我天天骑在坟头上拉屎。”
赵邦被西五名士卒按倒后,重新用麻绳五花大绑拖了过来。
“赵中尉,你瞧我的手段。”
陈庆往掌心啐了口吐沫,大摇大摆朝着赵邦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