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钱庄管理上,通常由沈文君与分号掌柜负责,宋澈一向不会多去过问,他所扮演的角色相当于
“董事长”,除非商会发生什么大事,制定未来生意的战略布局他才会出面决策。
金陵分号的掌柜叫做蒋鸣,从老丈人行商时便跟在身边,处事圆滑,老练精明,大家都亲切称呼他为一声
“老蒋”。宋澈刚来到钱庄门口,见一个青衣儒士,怀揣着一个布包,匆匆跑出钱庄,与宋澈来了个肩撞肩,对于读书人而言,这显然有些不太礼貌,然他并未道歉,甚至连看都未看宋澈一眼,低头再次行色匆匆。
“该不会是偷银子的吧,要不我去将他抓回来?”南宫月问道。天下钱庄的安保人员,全都配备得有火枪,从开设钱庄至今,还从未听过遭劫之事。
何况只是个文弱书生。宋澈摇摇头,
“不必了,许是人家有什么急事呢。”随即走进钱庄。
“大东家,您来了?”分号掌柜老蒋与几位算账先生赶忙上前相迎。宋澈去西域要路过金陵之事,他们提前也已知晓。
“老蒋,方才我见一个儒生,抱着一袋银子火急火燎跑出去了,瞧那袋子的大小,现银怕是不少吧,那是如何?”宋澈好奇问道。
老蒋说道:“那人姓曹,是荆湖来的考生,在咱们这儿借了三百两银子……东家您也知道,能进京参加殿试者,都是当地首屈一指的读书人,家世背景都不错,我也是在检查过他贡院号牌与身份后才予以放贷的。”
“他没说什么理由么?”宋澈又问。
“据说是盘缠遗失才来借钱救急的,”老蒋又问道:“怎么?东家觉得这笔银子借得不妥?”宋澈摇摇头,只要信誉足够,家世清白,借贷也没什么好奇怪的。
只是三百两银子着实不少了,这些有资格进京省试的考生,换而言之未来很可能成为高官,许多客栈对他们的食宿都很优惠,甚至如素云斋那般,优秀学子直接免费食宿,方才那儒生,一口气借三百两银子当做盘缠?
宋澈总感觉有些太多了,且瞧他方才慌张匆忙的模样,显然是遇到了什么急事。
唉……宋澈内心暗叹,许是自己混迹商场太久,什么事都会将它复杂化。
作为一个开钱庄的,自然希望客人钱借得越多越好了。
“其实,也有可能是借去送门包与例钱的。”这时,一个稍显年轻的账房先生说道。
“住嘴!”老蒋赶忙训斥:“这种事哪儿容得你乱说,咱做生意的,掺和不得半点的官家之事!”
“掌柜教训的是……”账房先生低头不敢再多言。门包,顾名思义便是给看门之人的红包;例钱,便是按照惯例应该送的钱。
都暗藏着
“贿赂”之意。科举与贿赂,似乎还真分不开。一些达官贵人家的子弟,为了能够登朝入仕,贿赂科举考官常有发生。
譬如刘兴男本该是解元,却被王志鹏冒名顶替,这便是个活生生的例子。
宋澈将老蒋与那位账房先生拉到偏堂,说道:“咱家钱庄里出去的银子,可不能用作贿赂,你好生与我说说,为何你会觉得那儒生是如送门包与例钱的。”账房先生这才说道:“回东家,我有个八竿子打不着的远方表弟,今年他也有幸来金陵参加省试,这些事是前几日与他吃饭时,多贪了几杯酒,才偶然听他讲起的——他说,今年科举不同于往年,新朝官位空缺,今年取士机会更多,当官的机会也更大;本次入京省试的学子有八千余人,光进士科便足足要录取三百人,且一旦录取,大概率都能入仕,所以他们这些考生,都想着能够提高被录取的机会;世人皆知,省试是由礼部主持,若能收买主考,副考,举贡,台谏等官员,便可大大提高录取机会,如此一来,便有了‘门包’与‘例钱’这一不成文的规矩;有许多考生家境不好,为了博取功名,可又没钱送礼,便只能到咱钱庄借钱了。”
“怪不得!”老蒋恍然大悟,
“我说怎近段时间,许多考生都来借钱呢,原来是贿赂之风畅行!若是知晓他们借钱拿去贿赂人,我是万万不会拨银的!”作弊可不是人情世故,是对那些想依靠自己努力而改变命运之人的公平。
廖恒若知晓了这些勾当,只怕肺都要气炸。
“老蒋,从今往后,不许再借钱给这些儒生了。还有,这些事情莫要往外传,将它烂在肚子里,懂了么?”宋澈吩咐道。
“东家您放一百个心吧,我经商这么多年,还从未磕掉过一颗牙呢。”老蒋拍胸脯保证,账房先生也连连点头。
宋澈又在钱庄里转了一圈儿,粗略翻了翻账目与流水,老蒋不愧是老江湖,方方面面,面面俱到,钱庄交给他打理,宋澈的确可以放一百个心。
出了钱庄,宋澈又回了趟码头,将赠送给灵芝她们的物品装好,驶向宰相府。
……
“这个呢,叫做‘纸尿裤’,平日里将它夹在宝宝屁股上,有什么内急也可方便解决;这个叫做‘奶棒’,宝宝吃手,流口水时,便给拿给它嚼一嚼,美味营养又健康;还有,这是琦儿与炼儿半岁大时的衣裳,也没穿过几回,都是用真丝制作,爽肤又干净……”贺秋与灵芝的孩子,取名叫做
“贺凌风”。贺秋不愧是昔日状元郎,取的名字就是飒爽,反观宋澈家里的,大儿子叫做宋琦,大女儿叫做宋炼,二儿子叫做宋羽,名字都感觉好平庸。
除了给小婴儿的东西,布匹,成衣,私房,茶叶,珍珠白玉膏等给大人们准备的江南特产,装了满满两大箱。
灵芝红着脸感叹:“有个有钱的娘家,是真真好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