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显闻言,直接走到尸身前,开始做法事。
他手上的镇魂铃一响,护国寺、上清宫和金仙观的方外之人,也开始诵经应和,场面立时变得空灵圣洁几分。
沈灵犀净了手,像先前在武安伯老夫人灵堂时那样,拿一把拂尘,站在尸身旁。
一阵风吹来,将她宽大的袍袖吹起,衣袂翻飞,青丝飞扬,有种御风而来,仙袂飘飘之感。
如此场面,令萧元凤蹙紧了眉,就连云超面上也露出惊讶之色。
“母妃,此情此景,我怎么瞧着……这么像圣女还活着时,在圣山祭祀的样子?您看,那太子妃长得……是不是跟圣女有几分神似?”
萧元凤嫌弃地睇他一眼:“不过区区一个乡野女子,怎能与圣女相比?你可莫要被她装神弄鬼的伎俩给骗了,我倒要看看,她能整出什么花样来。”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云弘山的亡魂,就站在萧元凤和云超旁边。
他也凝目朝沈灵犀面上端详。
真别说,确实有些相像。
只不过,他那个已经死去六年的侄女,只是个外表光鲜的花架子,打小被戾帝架在圣女位子上糊弄人罢了。
可不如眼前这位太子妃,那可是真才实学的玄门高人。
沈灵犀并未注意他们都在想什么。
她忖度着苏显的超度法术,进行得差不多了,便朝云弘山的尸身,打出了拂尘。
“云疆王,醒来了,若有冤屈,便就在此亲口向知府陈情吧。”
随着这声轻唤,云弘山尸身的手,忽然动了动。
众人只见他僵硬的手指,直接抓住拂尘,缓慢地坐起了身!
云弘山的亡魂满目震惊,不可置信地指指尸身,再指指自己,“这……这是我???我、我活了?”
在场的亡魂里,也就他没见过沈灵犀操控尸身,众人皆侧目看着他。
“可不就是你吗?”刘美人轻笑出声,“你不是一心想给自己申冤吗,要如何申冤,还不赶紧去说?”
云弘山的亡魂大喜过望,蹭地飘到自己尸身旁。
他刚靠近,尸身就自顾自从担架上站起来,抓着沈灵犀手里的拂尘,一步步朝萧元凤走了过去。
萧元凤猛地睁大双眼。
方才她亲眼看见,沈灵犀把云弘山尸身上的关节,全都拆除了的。
这尸身怎会……怎会又活了?!
“母、母妃……”云超紧抓住萧元凤的衣袖,声音颤颤发抖,“这、这回不像是假的……”
萧元凤强自镇定,“胡说,这一定是假的,这世上根本不可能有鬼魂还魂,更何况乌尔答,早就把他的魂魄给炼化了。
她声音虽然压得很低,可亡魂们都围在她的身旁,将这句话听得清清楚楚,原封不动地复述了一遍。
“毒妇!这个毒妇!”云弘山的魂魄,气得直跳脚,“不仅害死我,还想让我魂飞魄散,恶毒!”
可不成想,他的尸身竟学着他的样子,忽然僵硬地顿住脚,原地也这么蹦跶了一下。
众人的目光,随他蹦跶,不由也跟着一上一下晃了晃。
场面一时有几分滑稽。
正当众人正摸不着头脑,不知这刚还魂的云疆王忽然做此动作,有何深意时——
便见他伸出手,指着萧元凤的鼻子,嘶哑着嗓子开骂:“你!毒妇!你个毒妇!不仅害死我,还想让我魂飞魄散,恶毒!”
云弘山的亡魂见状,登时来了精神。
当他意识到,自己无论做什么,尸身都会重复自己的动作以后,便大步流星冲到萧元凤面前,指着她的鼻子开始控诉:
“你个毒妇,十月初一早上,你趁本王肺疾复发,痰迷心窍之时,亲手按住本王的肩膀,让本王活活被痰憋死。”
“你杀了本王,还让奎十九把本王尸身做成傀儡,就为了能趁太子大婚时,用本王的尸身来京,替你这个废物儿子请封!”
“萧元凤啊萧元凤,本王与你成亲二十载,一直待你不薄,你们萧家仗着那点投诚大周的功勋,在云疆地界上,对本王指手画脚,本王看在你辛苦操持内宅的份上,从不与你们计较,可你是如何回报本王的?”
“你、你、你!竟敢背着本王与人厮混!”
“你不仅自己与人胡混,还纵容后宅别的姨娘也与人胡混,本王到死都不知道,你究竟给本王戴了多少顶绿帽子!”
“如今你还想替云超请封?呵!做梦吧你!”
“你也不看看云超这个野种,身上哪点有本王的风姿?”
“就凭他也配做云疆王?本王如今便是做鬼,也绝不会让你得逞!”
云弘山的尸身用嘶哑的嗓音,一口气说这么多,连停顿都不曾停顿,让场上所有人,都听懵了。
明明今日他们来,是围观官府如何审“厉鬼诈尸”一案的。
可怎地这个公堂,忽然变成了——
绝世、狗血、绿光冲天、荒诞至极的、王府后宅惊天八卦的吃瓜现场。
俗话说“家丑不可外扬”。
世人从来都只听说,厉鬼诈尸还魂索命的。
还是第一次瞧见,厉鬼辛辛苦苦还魂,不去索命,却在这种场合自爆被绿的。
被痰憋死,绿帽满头……
成何体统啊!
体面何在啊!
大周朝王公勋贵的脸面,都被这一位给丢尽了啊!
旁观的众人,都替云疆王觉得臊得慌。
就连当事人萧元凤,都傻了眼。
云弘山尸身所言,句句是真。
除了云弘山本人,再不可能会有第二个人,知道他身死那日的细节。
这一回,纵然萧元凤再不愿承认,也不得不承认,眼前这具尸身,当真是云弘山诈尸还魂来的。
只是,云弘山活着时候,最要面子。
如今他死了,即便冥冥中得知一切真相,也不该有这种魄力在大庭广众之下,自爆其短,徒惹世人嘲笑吧。
萧元凤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劲。
她尚还来不及深思——
一旁的儿子云超,已然吓得赶忙松开她的衣袖,“扑通”跪在地上。
他痛哭流涕,开口求饶,“父王,这一切都不关儿子的事,儿子什么都不知道。都是母妃,全都是母妃的主意,父王,您饶了儿子吧!”
萧元凤一口老血,立时涌上喉头。
她知道局面对自己极为不利,腿一软,晃了晃身,妄图像上次那样,装“晕”躲过眼下的局面。
岂料,云弘山的尸身,忽然伸出手,掐在了她的脖颈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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