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日后,位于京城最繁华地带的香行——添香阁开张了。
因为东家意外惨死,原本定下的掌柜和伙计,担心惹上祸事,连夜跑路。
李氏一怒之下,将原先做香料行的家奴,从自己陪嫁的庄子调来顶上。
那库房里的香料,有西域来的,也有东边海上来的名贵海货,李笑晴亲自去盘点一番,才发现足足值两万两银子。
足可见得,“赵员外”生前可谓是对她掏干了家底地宠着。
李笑晴在心里,对于死去的“赵员外”就更爱重几分。
连带的,对于自家兄长李向阳,也就更怨恨几分。
她几乎毫不怀疑,杀害“赵员外”的幕后指使,定是她嫡亲的哥哥。
毕竟,前一天晚上,她才对李向阳撂下狠话,而且她也最清楚,自家哥哥是个为达目的多么不择手段之人。
所以,当香行的掌柜和徐贞扮作的小厮,连夜请李氏在“赵员外”生前定下的几个名字里选香铺的名字时,李氏毫不犹豫便选了“添香阁”三个字。
多年前,李家借徐家的名义,开的那间香铺,名唤“天香阁”。
而如今,用的都是原班的老人儿,大部分香料的配方,也还是李笑晴熟知的那些方子。
“天”和“添”一字之差取个谐音,不仅能让香铺的生意,直接打开局面,更能给自家兄长添恶心,她何乐而不为。
香铺开张这日,“添香阁”就是老字号的“天香阁”,这消息在京城里不胫而走。
也隐隐传出,“添香阁”的老板娘就是这几日大名鼎鼎的,义阳侯府那个被休的姑奶奶——李笑晴。
大抵是因着“赵员外”为李笑晴一掷千金,而李笑晴对此不屑一顾的缘故。如今的李笑晴,在京城那些自诩清高的文人墨客眼中,自然是竞相追捧的对象。
于是,前来一睹李氏风采的人,几乎快要踏破“添香阁”的门槛。
也令久居后宅的李笑晴,平生第一次真切尝到了,盛名之下众星捧月的滋味。
添香阁对面便是京城最大的酒楼,鹤鸣楼。
沈灵犀坐在“赵员外”被杀那间厢房里,隔着窗纱望一眼楼下人头攒动的添香阁。
而后,淡淡移开视线,转头看向了坐在对面那个,已经揭下人皮面具,以本来面目示人的云崇。
“你让徐贞捎信让我来,就是为了看这个?”沈灵犀似笑非笑地问。
“妹妹。”云崇腆着脸,朝她笑笑,“你哥哥我,为了替你办成这件事,那可是舍了两万多两银子,还牺牲了色相……”
“你叫我什么?”沈灵犀打断他的话,淡声道,“再叫一句我听听?”
云崇下意识便笑着张口:“mei……”字还没说出口——
他冷不丁想起上回在东宫,眼前这人发疯的样子,激灵灵打个寒颤,赶忙坐直身,恭谨地改了口:“太子妃……”
“若再有下次,让我从你嘴里听见这两个字,你这张嘴,也就不必再开口说话了。”沈灵犀漫不经心地警告道。
云崇掩住嘴,赶忙点头。
沈灵犀这才垂眸,捻起茶盏,不怎么感兴趣地问:“说说吧,你搞这么一出,目的是什么?”
听她问起这个,云崇脸上难掩得意。
他讨好地道:“我知道你如今嫁给太子,定是想要做些有用的事情出来固宠,我就琢磨着,无论如何都得替你好生筹谋筹谋,所以,便精心设计了这份大礼……”
“你若再继续说废话,信不信我现在就让人给你戴上赵龙那张人皮面具,扔到添香阁门口去?”沈灵犀不耐地道。
云崇知道她向来说一不二,收拾起谄媚邀功的模样,故作高深地道:“这事儿说起来有些长……”
沈灵犀警告地看他一眼。
“我长话短说。”云崇赶忙道,“你可知五年前,你那夫君的亲爹,也就是突然暴毙的孝德皇帝?”
“他就是被李向阳给害死的!”
“李向阳若有这个胆子,也不至于一心想着卖女求荣。”沈灵犀嘲弄地看着他,“你觉得如此说,是能骗得了我,还是能骗得过太子殿下?”
云崇脸色一僵。
他差点忘了,如今的云曦,已经不再是以前那个懵懂无知的少女。
不好糊弄了。
“确实是被李向阳害死的。”
戏已经开唱,云崇只能硬着头皮,努力做出最真诚的样子,试图让沈灵犀相信,他说的是事实。
“七年前,他把妹妹嫁给徐远善以后,便以徐家名义开了一间香行,名叫‘天香阁’,短短两年时间,这一家香行,在京城最好的地段,开了十几家铺子,做成了京城第一香行。”
“香行里有一味香,名唤‘辟寒香’。辟寒香依照古方,取多种名贵香料配制而成,焚之可避寒气,是天香阁卖价最高的秘制香。五年前此香被内侍监选中,做了贡香。宫中冬天和初春天寒之时,都会燃上此香,东宫也不例外。”
他说着,看向沈灵犀,“四年前,孝德皇帝出事之前,李向阳曾从我这里,要过一味药宫的药,名唤’烈阳‘。那辟寒香里的香料,本就是温热属的草木制成,若再碰上’烈阳‘,会是什么结果,想必你比我更清楚。”
沈灵犀放下手里的茶盏,瞳孔一缩。
尽管她早已从曹氏提供的账簿里,猜出孝德皇帝的死因,定与熏香有关。
可当她此刻从云崇口中,听到“烈阳”二字时,还是结结实实震惊了。
“烈阳”乃大司命所制,原是为了对付最刁钻的寒毒。所以,其药性极烈,即便不加旁的药引,没有寒毒的寻常人服下,会立时有五内俱焚之感。
此药与‘醉心’一样,是药非毒,除非及时用至寒之毒缓解其药性,否则,轻则满身脓疱,重则浑身高热,七窍流血、吐血而亡。
烈阳再加上辟寒香这种温热熏香,只会加重药效,那确实是必死无疑。
更要命的是,如此死状,定然奇惨。
沈灵犀全然不敢深思,当年楚琰班师回朝时,见到亲生父亲惨死的场面,心中该有多痛。
此刻,云崇没有错过沈灵犀眼底的震惊。
他颇为自得地道:“我送你这份大礼如何?只要抓住李向阳,揭开孝德皇帝身死的真相,从今往后,太子定会铭记你这份恩情,日后不管有多么绝色的女子入后宫,都越不过你去。我赔钱又赔人做这一切,可都是为了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