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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9章 捶死(二合一)
    一连串的震惊,已经令李笑晴麻木,她甚至毫不意外,李向阳会在这种时候,把锅都推到她身上。

    倘若他没有一早就想好这么做,又怎会一直将她蒙进鼓里。

    先前在云疆的镇国公府时,李笑晴对于徐远善牺牲她来断臂求生,不会忍耐。

    这一次,在李向阳面前,她更不会忍耐。

    “兄长说这话,我就听不懂了。”

    李笑晴幽幽开了口,“当初我夫君不过跟镇国公夫人生了几句龃龉,兄长得知以后,专门让我撺掇夫君去斩龙坡送了命。我夫君比孝德皇帝早亡故一年,他如何能指使人去害孝德皇帝?”

    她说着,有意拿帕子轻拭眼角,“况且我夫君死后,兄长说我一介妇人,不便抛头露面打理这些生意之事,把香铺要了过去,现如今兄长又为何把杀害孝德皇帝这等要命的事,赖在我和夫君头上呢。”

    李向阳全然没想到,李笑晴竟这么快就把他卖了。

    “你这蠢货,脑子是不是坏掉了?”

    他震惊地回过头去,怒腾腾看着李笑晴。

    “你那死鬼夫君到底死没死,何时死的,此事你知、我知,太子和太子妃亦知。哪由得你在此颠倒黑白?”

    “为兄知道,赵龙之死,让你怨恨上了为兄,可你是李家的女儿,李家生你养你,不是让你为了一个男人,拖累李氏全族去死的!”

    李笑晴听见“赵龙”二字,想到外头那具尸身,惨然一笑。

    比起徐远善和赵龙,来自嫡亲兄长的背刺,更令她痛心。

    需要她的时候,她就是李家女儿。

    不需要她的时候,她就是泼出去的水。

    “兄长方才还说,出嫁从夫,我自然要谨遵兄长的教导,”她低垂着头,柔声道,“我夫君五年前死在斩龙坡,这是全京城都知道的事,兄长又是从何处得知他没死?”

    李向阳沉下脸。

    李淮回京就把云疆发生的事,全都告诉了他。

    事关镇国公府的秘辛,皇帝既同意太子,把徐远达的死讯,瞒着天下人。

    他原是不该轻易抖露,否则定会引起皇帝的不满。

    可现如今,他也顾不得许多了。

    李向阳对着李淮道:“大郎,你来说,你们在云疆都发生了什么,她是因何被徐家休弃的,如实道来,不必给她留面子。”

    岂料,李淮非但半句没提云疆之事,反而脸色惨白地反问:“父亲,六年前‘天香阁’果真是您开的?”

    李向阳愕然睁大双眼,“你……你……”

    李淮朝他叩首:“父亲,儿子知道,姑母香铺的掌柜和伙计,先前一直养在咱们侯府的庄子上,确确实实是李家的人。若此事当真是您做的,还是尽早向皇上坦白请罪,方是忠君之道啊!”

    李向阳全然没想到,自己寄予厚望的唯一儿子,竟会在这种时候忤逆他。

    把他气得一佛出窍,二佛升天。

    “逆子,逆子!”他一手捂着心口,一手指着李淮,气得脸色发青,“你可知你在说什么?”

    “儿子知道。”李淮挺直背脊,“正因为儿子知道,当年孝德皇帝忽然暴毙身亡,被毒杀的可能性最大,所以当年孝德皇帝的衣、食和日常所用之器皿,全都由绣衣使和宫中的太医验过毒。”

    “六局二十四司但凡在那段时间,与东宫有所接触的内官和宫女,皆被严加审问,甚至无一幸存。唯有定期向宫中贡香的天香阁,虽被彻查一番,却因镇国公的关系,侥幸未受太大波及。”

    “儿子原就觉得,此事或与天香阁有关,只是苦无证据,如今……总之,咱们义阳侯府得天家厚爱,万不能做不忠不义之事。”

    如今世人只知,孝德皇帝当年是被云良娣用压胜巫蛊之术害死的,亦知楚琰顶着百官质疑,冒天下之大不韪,保下了云良娣的性命。

    可无人知晓,孝德皇帝之死,尚还有许多疑点未解。

    李淮这么说,等于是把孝德皇帝之死的疑点,当众指了出来。

    在场众人,还是第一次见到,这般“耿直”的侯府世子。

    说好听点,那是“大义灭亲”。

    说难听点,那可是出卖家人,狼心狗肺。

    沈灵犀也全然没想到,李淮在这种时候,会对李向阳发难。

    倒教她提前准备好的那些证物,不便立刻拿出来了。

    沈灵犀心下好奇,询问地朝刘美人看去。

    刘美人这段时间,常往李家跑,对于李家内宅里的事,简直是如数家珍。

    见沈灵犀看过来,她也不藏着,隔空对沈灵犀娓娓道来:“这李淮是个妙人儿,他亲娘原是义阳侯老夫人跟前的丫鬟,被义阳侯酒醉之后糟蹋了。丫鬟是个有主见的,知道义阳侯嫡妻是个善妒、不好相与的,不愿做李向阳的妾室,就求着老夫人把她打发到陪嫁的庄子上去了。”

    “谁成想,丫鬟肚子里怀了李向阳的种,在庄子上偷偷生下一对儿龙凤胎。嫡妻膝下无子,老夫人心疼自己刚出生的孙子,怕这娘儿仨被儿媳欺负,就索性悄悄将人养在庄子上,一直养到十岁。李向阳的那一宅子妻妾,莫说是嫡子,便是连个庶子都没生出来。”

    “李向阳的嫡妻,接连怀孕,又坐不住胎,坏了身子。老夫人临终前,便将娘儿仨的存在,告诉给李向阳,可想而知李向阳有多高兴。当天就亲自去庄子上,把娘儿仨接回了府里。”

    说到此,刘美人叹了口气,“后来的事,我不说,你也能猜出来。半年时间,当娘的病死,双胞胎的姐姐,被拍花子拐走,不知所踪。就只剩下这个独子,侥幸活了下来……再后来,就是如今这等局面了。”

    两人说话之时,义阳侯李向阳原就已经气极,听见李淮那番话,两眼一翻,直接晕了过去。

    皇帝的脸色,阴沉到极点。

    “太医,把义阳侯弄醒,朕要听他当面跟朕解释,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太医蜂拥上前,又是掐人中,又是给义阳侯施针,可义阳侯却纹丝不动。

    瞧着大有一躺到底的架势。

    李淮见状,跪行到李向阳身前,趴伏在他耳畔不知说了什么——

    只见李向阳震惊地睁圆了眼,直直从地上坐了起来!

    “你!你!你!”他不可置信地伸手指着李淮,嘴唇不住地颤抖。

    刘美人是个亡魂,又是极爱凑热闹的,她在李淮伏身在李向阳耳侧时,第一时间便飘到他们跟前,贴耳听见了李淮的低语。

    刘美人眼睛一亮,看向李淮的目光,错愕中又难得带了几丝欣赏。

    这反应看在沈灵犀眼中,实在是好奇。

    刘美人笑嘻嘻看着她,正欲开口——

    却听得皇帝在上首,对李向阳道,“义阳侯,朕看在你多年以来,对朕忠心耿耿的份上,给你一次机会。你来说,那香铺到底是不是你的,当年贡进宫里的辟寒香,到底有没有问题?”

    皇帝威严的质问,令李向阳总算从震惊中回过神。

    他深深看了李淮一眼,朝皇帝跪伏下去,言辞恳切地道:“回禀皇上,臣当真从未插手过镇国公府香铺之事,也绝不敢下毒谋害孝德皇上。臣可以对天发誓,若臣插手过镇国公香铺之事,定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义阳侯的毒誓,说发便发,可真是随便得很呐。”正在此时,沈灵犀嘲弄地开了口,“只是不知,若当真有证据,能证明五年前‘天香阁’就是你的,你该如何去唤天雷把你劈死呢?”

    这话说的可是一点都不客气。

    皇帝蹙眉看向她,“太子妃,你又查出什么证据了?”

    “回皇上,镇国公老夫人临终前,交给了臣妾一本账簿。”

    她说着,看了远处的纯钧一眼。

    纯钧将那本先前曹氏给沈灵犀的账簿,呈到皇帝面前,“这本账簿上,记下了六年前从天香阁开张,到最后关张,与镇国公府中馈所有的银钱流水。”

    “从流水上看,天香阁虽是以徐家名义开的,可从铺子开设之初,徐家除了投入几间铺面以外,便没有旁的投入,一年却又上万两的收入,天香阁虽卖香,却不进货买香,那它卖的香,是从何处得来的?”

    李向阳没想到,沈灵犀手里竟还有这等证据。

    好在,他对这些早就想好了应对之策。

    李向阳冷哼一声,言之凿凿地道:“能从何处来?自然是镇国公趁锁关之时,悄悄让人贩进来的。这流水不就更能证明我的清白吗?我可没那个本事,从边关私贩香料进京。”

    “义阳侯是没这个本事。”沈灵犀笑看着他,“可义阳侯有钱呐。”

    她说着,从袖中掏出一张盖着官印的账册纸,“在大周,所有东边来的海货,尤其是香料,皆由市舶司造册登记,统一收取税银。这张是市舶司的账册内页。”

    “辟寒香里沉光、月鳞两味香料,皆产自涂魂国。”

    “五年前,辟寒香在京城最风靡之时,这两味香料,在市舶司的记录里,皆是由一个叫李谦的人购入的,李谦便是你义阳侯府的管事。”

    “仅一年,李谦只这两味香料,缴纳的税金高达两万两,以当时的税金计算,李谦起码买了十万两的沉光和月鳞。”

    李向阳瞳孔一缩,狡辩道:“此事我并不知情,或许是我这妹妹,不愿让徐家人知道,悄悄指使李谦帮她的忙罢了。”

    李笑晴一点也不客气地怼道:“若李谦是替我办事,那他赚的钱呢?香料生意一本万利,十万两的本金,起码要赚三十多万两吧,若我有这么多钱,还多此一举再开这‘添香阁’作甚,难道是我活腻了?”

    李向阳一噎。

    “李娘子说的没错。”沈灵犀看着他道:“五年前,你给镇国公府的分账,只有五万两。而你义阳侯府,连续两年,以你义阳侯的名义,在大周各处官府过户的田庄、铺面地契,就多达五十六万两。”

    说到此,沈灵犀沉声问道:“敢问义阳侯,你侯府近十年以来,每年最多的进项,也不过才三万两银子,这五十六万两银子,是你从何处赚来的?”

    李向阳咬牙看着她,脸色憋涨得通红,却半天没挤出一句话来。

    他根本说不出半句辩驳的话。

    到底还是大意了,以为毁了账,就能万事大吉。

    没想到,竟在花钱上,露出了破绽。

    李笑晴震惊地看着他,“赚五十六万两白银,就只分给徐家五万两,连零头都不及你赚的,到头来,徐家还要替你背上抄家灭族之罪,你可有想过,我也是徐家妇?你还真是不顾我的半点死活啊!”

    皇帝冷眼旁观到此刻,也不得不承认,沈灵犀此番拿出的证据,把这义阳侯锤得死死的。

    旁的暂且不论,六年前的香行,定是李向阳所有。

    至于他皇兄身亡一事……

    “义阳侯,朕也想知道,你准备如何去唤天雷,劈死你自己?”皇帝冷冷道。

    李向阳闻言,打了个寒颤。

    他赶忙跪伏在地上,带着哭腔,朝皇帝求道:“皇上,此事臣有不得已的苦衷,天香阁确实是臣在经手没错,可臣确实不知道孝德皇帝之死是怎么回事啊!还请皇上看在月妃娘娘肚子里怀的龙种份上,饶过臣这一回吧!”

    “你说什么?”皇帝脸色微变,猛地站起身,眼底难掩惊喜,“你再说一遍,月妃她……”

    “回皇上,臣是从月妃娘娘那里过来的,就在方才,太医诊出娘娘已经怀了三个月的身孕。”李向阳老泪纵横禀报道。

    沈灵犀听见这话,总算明白,先前刘美人说的李向阳今日那张”免死金牌”,到底是什么了……

    皇帝子嗣艰难,自从三个儿子接连亡故以后,就更加看重子嗣。

    然而,后宫佳丽三千,这五年里,也就只有赵贵妃一人,诞下皇子。

    此刻,当他听见月妃怀有身孕,心中简直是狂喜至极。

    “六郎,此案你接着审,朕得去瞧瞧月妃。”

    皇帝匆匆撂下这话,抬脚便朝帐外走去。

    李向阳壮着胆子抬起头,眼巴巴瞧着皇帝。

    他自己的子嗣就很艰难,自然能体会到皇帝此刻的心情。

    原以为,皇帝会因着自家女儿怀孕,龙颜大悦,暂且散了眼下这宴席,让他有时间周旋一二。

    没想到,皇帝非但点名让太子接着审,甚至连从他跟前走过,都不看他一眼。

    全然不顾他的死活。

    李向阳瞧着皇帝远去的背影,只觉得一盆冰水,兜头浇下来,把他浇了个透心凉。

    若皇帝在场,或许还会顾念着当初在潜邸时的情分,亦或是看在李月娇怀孕的份上,对他网开一面。

    可这会儿换太子来审,他哪还有半点活路?

    涂魂国是古代对南阿拉伯一代的称谓。香料税率参考宋,2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