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黑之后。
七爷托人打听的事儿终于有消息了。
果真又有个老前辈遇袭而亡。
这个老前辈叫石勇,也是当年跟着七爷把组织赶出国内的人。
七爷来到灵堂,给郭老前辈上了一炷香,对着他的遗像说道:“哥哥要走了,实在是情况紧急,哥哥没办法送你最后一程。”
“四十年前,我们赢了他们,四十年后,他们害死了你,害死了我们其他的兄弟。”
“哥哥也老了,不敢言当年之勇,也不敢言胜,但只要还有一口气在,哥哥一定跟他们死磕到底。”
“郭英,郭英啊。”
七爷长叹一声,悲痛万分。
他带着我离开了郭家。
我们独自开着车,回到了黄石口。
七爷并没有去探望第四个老前辈石勇。
他说时间就是生命,组织的报复和挑衅不会停止,这次一死就会死两个人,一个老前辈的命,加一个无辜者的命。
他只能抓紧时间找出那个杀手,保护还活着的人,告慰已死之亡灵。
回到家中,七爷还是烧了一把纸在门口,烧给那位石勇老前辈。
“石勇,石勇啊石勇!”
“哥哥不能来送你了,哥哥不能来送你了,兄弟!”
“兄弟,你一路走好!”
我走过来将七爷扶回大厅坐下,安慰道:“七爷,节哀顺变。”
他摇了摇头,眼眉低垂,声音嘶哑,说:“当年我身陷囹圄,生命垂危,石勇单刀赴会救我于水火,断其一臂,连躺半年,差点死去。”
“当年被组织追杀,郭英背着我连翻两座山头,差点力竭而亡。”
“当年兄弟七个,情同手足,一起上刀山下火海,想不到……想不到……”
我叹了口气,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七爷。
有些时候的安慰,也起不了什么作用。
七爷所讲的兄弟情义,是外人根本体会不到的。
那是胜似血亲,愿以自身性命换兄弟活下来的手足之情。
难怪七爷会如此悲痛。
他缓了许久,才强忍悲痛问我有没有查出些什么。
我把之前在华文峰那里拍到的照片给七爷看。
“华文峰肯定有问题,现在已经有四个人自杀了,全都在他那里看过病。”
“我拍的是他的看诊记录,这个记录是记录在本子上面,说明这不是工作上的要求,而是他自己有这个习惯,把每一个病人的情况记录下来。”
按照常理来说,这是他的一个习惯,那么他最多会把病人的年龄写下来,这已经够了,但他为什么还要把人家的出生年月也给记下来?
“他在挑选农历四月十五出生的人,这就是新一轮的七死换命。”
听我说完后。
七爷微微皱起眉头:“张成武说过,行凶的是个女人,华文峰是男的……”
我道:“组织派来的这个厉害人物,是个女的,华文峰应该只是普通人,但就是不知道,他是在帮组织做事,还是要换命的人就是他。”
七爷又翻看了一遍我拍的照片,指着其中一张问我:“这是你拍的第一页就诊记录,对吗?”
我点点头。
“第一页的记录,是在一个月前,那一个月前的记录呢?”
七爷看着我:“你说的那个曲燕,或者何飞龙,真的是七死换命的第一个受害者吗?”
我顿时一颤,猛然反应过来。
七死换命没有时间限制,没有规定必须在固定的时间期限里害死七个人。
而且华文峰的记录本,第一页记录的就是一个月前的,肯定是上个记录本已经记录到底了,所以只能换一个继续记录。
那上一个记录本,会不会已经有农历四月十五出生的人了?
七爷说:“你明天再去华文峰那里一趟,最重要的是你没拍完的那部分,那里面可能藏着剩下的三位受害者。”
我点点头,明天肯定得再去一趟。
这个华文峰,道貌岸然,实在不行,陆杰父子是怎么死的,逼急了我只能再做一遍。
当然,这是下下策。
法治社会,不到万不得已,真不能这么干,容易挨枪子儿。
我问七爷,秀珠是不是不在家。
七爷说他要请个月嫂回来专职照顾秀珠,但好像不见家中有人。
七爷叹气道:“我先把星星送去好友家里照顾了,外人我毕竟不放心。”
说着,七爷看着我,十分认真起来:“陈墨,假如,我有什么不测,希望你能想办法,替我收养星星,不要把她交给其他人抚养。”
七爷这话简直吓了我一跳。
不是我不愿意收养秀珠,我一百个愿意,假如七爷真有什么不测,我肯定拿秀珠当亲女儿一样养。
关键是,我不能接受七爷有什么不测啊!
“七爷,别说这种不吉利的话。”
“为什么不能说,人都有这一天,何况我已是花甲之年了。”
七爷平静地说道:“郭英,石勇,成文成武两兄弟,说走就走,谁能算到自己哪天走,我能算也不会去算。”
“我跟你说实话吧,我给星星办领收养手续的时候,就已经把遗嘱拟好了,这个遗嘱的时效在十八年之内,也就是到星星成年。”
“如果在这十八年之内,我身故了,将由你和秀珠继承我的全部遗产,我希望你能替我照顾好星星,把她养大,所有的不动产和流动资金,都由你来支配,我相信你的人品,相信你可以合理地去用这些钱。”
“我现在就想听到一句肯定的回答。”
七爷的话把我吓得不轻,我愣了大半天。
“不,不不,我不接受!我不要这些东西。”
“当初在那个小县城的时候,你是怎么跟警察保证的,你说你还能活很久,你说以你的身体,至少能把星星拉扯到成年,你现在拟遗嘱是什么意思?”
我情绪有些激动。
自从我爸跟我爷爷过世之后,我就还剩一个不愿见我的妈了。
七爷一直鼓励我,一直开导我,一直教我东西,教我做人。
传道授业解惑,他既像师父又像长辈。
我不接受他出事,我也不接受什么遗嘱。
在我的认知里,那是不吉利的东西,那是快死的人才会写的东西。
我不接受这些东西,我什么都不接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