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高天原的毁灭》，难民们是站在空无一物的中央舱厅内看的，很多人在不久前甚至失去了自己的亲人和朋友，因此观影气氛很是压抑沉重。

    等解说用淡定的声音，指出一切灾难都来自巴赫特采矿船后，悲伤很快便被狂怒所取代，甚至还一度因此发生了暴动。

    也正是多亏了这种同仇敌忾的集体氛围，即便星舰抵达艾吉拉欧斯后，大部分居民也没有选择下船，甚至出于对联邦和精灵的敌意，还抱团去攻击那些要移民艾吉拉欧斯的人。

    直到最近，有不少艾吉拉欧斯的人类居民，通过政治审查和体检之后登陆星舰，也因此遭到了高天原难民的排挤——他们称呼艾吉拉欧斯人为“精灵走狗”。

    这当然是很没有道理的。指责一代移民也就罢了，很多艾吉拉欧斯人类都是因为父母已经移民到联邦，所以一生下来就是联邦国籍，本来就没得选嘛。

    但高天原人可不管这些，狂热的集体意识通常是不讲道理的，以至于最近星舰内部出现了很多“国籍侦探”……听到路人讲陆族语带点外国口音，就要上去一阵猛喷，甚至引发了不少的斗殴事件。

    这种不理智的思潮还在迅速蔓延，直到第二部《艾吉拉欧斯的灾难》开播为止。

    商业区的所有外墙广告屏都被买下时段，全部转播这部纪录片。工业区的工人们也被安排休假，由班头负责安排集体观影。生活区的比较麻烦，只能由社区人员去一一拜访，建议居民将电视转到特殊频道。

    不过反响似乎还算不错。

    毕竟前段时间有人闹着要下船去艾吉拉欧斯，曾经一度在民间闹得沸沸扬扬。

    如今又是大量艾吉拉欧斯人移民上舰，高天原居民虽然大多对其并不友善，却也大概听说行星地表那边发生了什么事情，而这次的纪录片从名字上看，确实是了解具体细节的最好途径。

    当然，也有一些人“以他人的痛苦为乐”，乐滋滋地等着看艾吉拉欧斯的苦难，这些阴暗心理就不用多说了。

    纪录片的主线叙事很流畅，删去了不必要的“福音计划”，也没有多少对巴尔集团的溯源和指控，只是在开头描述了艾吉拉欧斯星区的流行病——变种乙型脑炎，然后披露了一下特效药的价格，最后描述了各种各样的家庭，是如何在这段特殊时期里挣扎求生的。

    没有刻意煽情，也没有舆论引导，甚至都没有在播放这些情节过后，给出一个总结性的“定论”……作为宣传材料其实是相当不走常规路的。

    要知道，传统的宣传材料在投入宣传之前，往往要先经过上级审核，而上级又不喜欢抽出他们“宝贵的时间”去认真看完视频，所以下属只能提炼内容，删掉铺垫，直抒胸臆，好让上级拉视频条的时候可以一目了然。

    于是就有了“天是蓝的，草是绿的，虽然现在很苦，但未来一定会好的”这类强行煽情，没有细节，完全是为了应付上级审核的宣传材料。

    大概正是因为了解到公务员团队是什么尿性，夏青瑜才会提出要求陈子昂亲自动手剪辑，最后拍摄出来的效果也确实朴实。

    全片未曾提到“地狱”二字，但凡是看过那些在医院外面搭病床的景象，老人拿出最后存款给患病孙子买药的剧情，以及母亲抱着孩子的骨灰罐痛哭流涕的画面……所有观众心里都不约而同地跳出了“人间地狱”这个词。

    和在火刑中燃烧殆尽的高天原相比，艾吉拉欧斯则更像是某种绞刑。没有非常强烈的痛苦，但那种缓慢死亡的感觉却胜过一切酷刑。

    星舰理事会上，宋明远对宣传片播放后的民间评价做了汇报：

    47%的高天原民众对艾吉拉欧斯表示同情；51%的民众认为不出意料，毕竟联邦财阀从来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至于艾吉拉欧斯人类居民，则有六成以上的人认为“联邦政府应该对这些苦难负责”，这还是在没有官方引导定调的情况下。

    假如星舰人类未来和联邦开战，那么对精灵抱有不信任态度的艾吉拉欧斯人类，比例应该会在这个之上。

    陈子昂不想太过自得，但他也不得不承认自己参与制作的这个片子不错，最终也发挥出了应有的效果。

    “巴尔集团那边有什么反应？”

    “建议我们尽量多捕捉艾吉拉欧斯星区的和谐画面。”

    “果然报喜不报忧是全宇宙种族的通病啊。”众人纷纷感慨起来。

    好在陈子昂早有所料，没有针对艾吉拉欧斯的流行病毒进行所谓的“溯源”，只是单纯地展现艾吉拉欧斯人民的精神风貌，因此叫巴尔集团根本没有发难的借口。

    “铃奈紫璃那边还没有回消息吗？”

    “没有，估计已经离开星际通讯的范围了。”

    “那就按照原计划，跃迁去加西亚星区吧。”

    永远号开始长程跃迁准备工作，陈子昂则是离开舰桥，再次乘坐电梯来到了商业区。

    舰内的商业区面积极大，差不多等同于原极北市的新宿区。室内高度在百米左右，天花板上设有大量高功率灯光来模拟自然日光，每天早晨6点自动渐亮，晚上6点自动渐暗。

    之所以要这样设计，除去报时的目的外，也是考虑到大部分人类依赖太阳去判断昼夜的思维惯性……目前看来还算不错，虽然看起来像是“天空中有许多小号太阳”，但整体和白昼也没多大区别。

    商业区的中央是星舰市郊公园，陈子昂随便找了一处椅子坐下，悠闲地看着周围来来往往的行人。

    如果是在前世，这些人大概率已经死掉了。

    这样看来，我也确实尽到了救世主的职责……

    “母舰是月宫铃奈提供的，救援队是夏青瑜派出来的，你真的起了什么作用吗？”西川美惠不知何时出现在了长椅后面，随口问道。

    “当然是关键作用。”陈子昂严肃说道，“如果不是我执意坚持，她们不会去救人的。”

    “这倒确实。”高野圣子站在灯柱旁边，附和说道，“如果没有他的话，夏青瑜估计会直接回帝国去，而月宫铃奈也根本不会来高天原吧。”

    “打个比方，就像是小白脸贴贴富婆，然后用包养的钱去捐助慈善一样。”水原纱织开玩笑道，“总不能因为这些钱不是凭他劳动挣来的，就否认他在救助穷苦可怜的民众吧？”

    “你们出来是打算干什么吗？”陈子昂恼怒地打断了她们。

    “我们只是想在外面逛逛。”高野圣子回答说道，“毕竟好久都没有感受过热闹气氛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