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碧辉煌的养心殿里,少年君主李殣身着暗紫色衣袍坐于金榻,衣摆处绣了只栩栩如生的暗金龙纹,一张俊逸非凡的脸上萦绕着挥之不去的阴鸷。
他的眸底稍着丝冰冷,睇了眼站在大殿中央的两个美人儿。
太后身边的掌事刘嬷嬷皮笑肉不笑地道:“皇上,这两人都是太后亲自挑选,特意差老奴送过来的,皇上若是不要,也得自己去回了太后才是……”
李殣闻言,轻捻着大拇指上戴着的白玉扳指,昏暗的光线下,不动声色掩去眸底的冷讽。
众所周知,当今太后并非皇帝生母,父皇逝世。
年仅十岁的皇帝顺势登基,但朝政大权始终捏在太后手里。
如今皇帝到了太后放权的年纪,太后以防后患,逼着他娶了傅丞相家的痴傻嫡女,眼下更是要往他身边塞眼线。
还真是迫不及待……
李殣扯了下唇,周身的温度又降了几分。
“那便……”他眯了眯眼眸,轻启薄唇,不过刚说两个字,殿外一道尖锐中带着慌乱的太监声音传了进来。
“娘娘,您不能进去啊娘娘!”
随着太监的话音落下,一道娇俏的身影便闪了进来。
殿内众人一同循声看了过去。
只见傅窈消瘦的身形套着粉色夹袄,将那张巴掌大的小脸衬得俏丽得很,皮肤白如细腻的羊脂玉,叫人瞧了都移不开眼睛。
但秀盈盈的眉眼却在看着殿里的两个美人儿时,紧紧蹙了起来。
傅窈的小手紧紧攥着,咬了咬下唇,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在众人反应过来要行礼问安时——
“砰!”
傅窈突然搬起一旁书架上的花瓶,朝着刘嬷嬷和那两个美人儿便砸了过去!
倒是没砸中人,但上乘的青瓷花瓶应声而裂,仍旧是吓呆了众人。
刘嬷嬷蜡黄的老脸都惨白下来。
那两个美人儿更是尖叫着抱头鼠窜。
傅窈恨恨地瞪着她们,再看向坐在金榻上的男人,充斥着愤怒的杏眸竟逐渐红起来,看起来将哭未哭,格外可怜。
“不……不许……”她捏着指尖,费了好大劲儿,发出了嘶哑却不算难听的声音。
李殣听清后错愕一瞬,接着眼眸闪过一抹暗芒,微勾了下唇,顺势开口:“刘嬷嬷,你也看到了,皇后不许朕收。”
刘嬷嬷嘴唇动了动,想要强塞的话愣是说不出来。
按理来说,就算傅窈是当今皇后,太后给皇帝塞人也断没有被拒的道理。
可偏偏她是个傻子!
要是不答应止不准闹出什么事来!
于是刘嬷嬷心有不甘地看了李殣一眼,强颜欢笑道:“既如此,那老奴就先回去了。”
话落,刘嬷嬷带着两个美人儿离开。
偌大的宫殿陷入静寂。
傅窈眼神一瞬不瞬盯着李殣。
李殣心中觉得有趣,唇角微微勾起一抹弧度,缓缓起身,逼近了她。
“你今日怎么不怕我了?”
傅窈那双雾蒙蒙的眼眸委屈起来,就像是深处下着细细的雨,轻轻眨了眨眼睛,便水光潋滟。
李殣眸色深了深,抬起手,想要替她拭去眼角的泪渍。
“啪!”
下一瞬清脆的响声!
傅窈毫不留情地将他的手拍开!
李殣长眉瞬间蹙起,冷冽刀削的脸上涌上一丝怒意。
正要发作,面前娇俏的小人儿粉嫩的嘴巴突然一瘪,眼泪像断了线的珍珠,簌簌而下。
就连旁边大惊失色的太监看见傅窈这样,也心有不忍,低着头在一旁小声提醒:“皇上,其实娘娘刚刚在外面已经听了好一会儿了……”
李殣稍怔。
傅窈闯进来时,他正打算收下那两个美人儿……
他转眸看向了傅窈,少女姣好的面庞上还挂着晶莹剔透的泪珠。
傅窈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艰涩的发出声音:“变……变了……”
说罢,她抿了抿唇,直接转身跑出了养心殿。
傅窈捂着胸口。
她不知道为什么那里酸酸的,就像看见李殣为了救自己死在自己面前的时候一样。
可是他现在明明活着,还没有被坏人用剑杀死。
但是他却要收别的女人……
傅窈一路小跑回凤鸾宫,不由分说直接把自己关了起来。
这可把上上下下的嬷嬷和宫女都急坏了。
人人皆知傅丞相家的嫡女因为小时候掉入冰湖,生了场大病,心智受损、反应迟钝,甚至说不出完整的话。
傅窈会被送进宫,也是因为傅丞相得罪了政敌。
所以宫女嬷嬷们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做,只想着傅窈别出事,可不论怎么拍门屋内的傅窈都没有回应。
傅窈断断续续哭着。
纷杂的记忆在她的脑海里回溯着。
她想不通只疼她一个的李殣怎么要去收别的女人……
又想到会不会是在她不知道的时候,李殣偷偷收了很多很多女人……
傅窈突然置气的觉得他还不如死掉。
正当众人心急如焚时,李殣不疾不徐走了过来,在门前站定。
他身形修长挺括,负手而立。
身侧的一众人纷纷低头,静若寒蝉。
“是朕,开门。”李殣缓缓开口,嗓音比先前养心殿时软了一些。
可屋内依旧没有动静。
李殣略微蹙眉,耐着性子哄道:“朕命御膳房准备了你喜欢的桃花酥。”
话落,屋内便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
几个奴婢都不由得赞叹。
还得是皇上,三两句就能把皇后娘娘哄好。
红檀木的门从里面打开,众人还没反应过来,一床被子就被丢了出来,随后门又被重重关上。
李殣:“……”
他的神情立马变得阴鸷,浑身萦绕着骇人的戾气。
其他人更是有些惊愕。
皇上这是……被娘娘给赶出来了?
普天之下,还没人敢这么对皇上!
皇后娘娘的胆子未免也太大了!
李殣冷冷地睨了傅窈的随身嬷嬷张嬷嬷一眼,厉声问:“她怎么回事?”
今日的傅窈实在是反常了。
张嬷嬷早就吓的出了一身的冷汗,闻言,战战兢兢地回道:“老奴不清楚,今日午睡醒来娘娘便十分不对劲,突然哭了好一会儿,而后便去了养心殿,再之后,就这样了……”
张嬷嬷也听说了太后要往后宫塞女人的事情,思忖了一会后,道:“娘娘这般,许是吃味了?”
说罢,就连张嬷嬷自己都不免有些惊讶。
毕竟新婚夜皇后娘娘被皇上吓晕的事情无人不知。
与此同时的慈宁宫里。
太后斜倚在软塌上,斜了回来复命的刘嬷嬷一眼,挑了挑眉道:“你说是那傻子捣乱才没能把人送进去的?”
“是。”刘嬷嬷低着头,有些担忧道:“太后娘娘,皇后娘娘她……我们要不要防备些?”
太后低头看着自己手上长长的护甲,唇角轻蔑地勾起:“不过是一个傻子罢了,还能翻起什么别的风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