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子追哭得尽兴,窗外,聚了不少人在看他哭。
人族的人还没哭过,哭,是一种全新的表情,嘴张开,眼微闭,眼泪鼻涕一把拉,样子不好看,声音也难听。
人族的人,从出生就不哭。
眼泪鼻涕倒是经常流,是痛冷出来的。
小屁孩的鼻涕是一把拉一把拉,几个加起来还没他的多,全冻在胡子上。
看他哭得人越聚越多,排了很多排。
秦子追突然收了口,胡子上冻了一大坨鼻涕,恶心得他哭不下去了,趴在床沿上用手捋。
边捋边作呕,什么也没呕出来。
好歹这顿哭,道场主没责怪他,也没不让他用量变,只是要慎用。
其实是自己听了道场主的话后才哭的,这么大的疼爱,感动了。
把胡子捋干净,得想想怎么稳妥地解决这事。
说起诡,还有谁能诡过老矿工?老矿工诡起来,比鬼还过去三里路,比魔过去一里半。
有人推门进来,是送吃食的那个年轻女孩。
女孩先是笑了一下,把一个罐一只碗放在桌子上。
碗,人族捏出来了,比秦子追捏的好看。
女孩坐到火塘边烤火,她得等着拿走碗罐。
你刚才嚎什么?女孩问得直接。
没嚎什么?秦子追说的很轻。
还没见人这样嚎过,猪被扎一样。
秦子追低头吃糜子,糜子没退皮,有嚼劲。
长者说你该有个女人了,不能整天这样嚎。
秦子追差点噎死,他们把哭当成动物发春了,动物发春是这样嚎的吗?
不过想想有点像。
这床小了,得做张大的,就你这嚎劲,吓坏人。
秦子追不吭声,加快吃,吃了好让她走。
女孩也不说什么了,等秦子追吃完,拿走碗罐,仍笑了一下。
女孩一走,秦子追跟着走了,他怕人族的长者给他安排个女人。
出了山口,没人来阻拦他。
事还没想好,得有个去处,秦子追回到自己的地界。
坑里,冻雪坚硬,亭子被雪半埋。
秦子追坐到床上,条件反射一样突然想到吃的,虽然才吃过不久。从人族来时忘了拿糜子,前段时间在行诡道,没有储冬,什么吃的也没有。
秦子追先去对面的洞里看了一下,水结冰了。
本想在这静一静,吃的成了问题。
鱼,可以破冰抓,但不能整天吃鱼,还得吃些糊糊。
秦子追无奈地出去,飞升到洞外,有根茎的地方秦子追记得。
配道水的师姐陪着哥舒琢普来时,秦子追像地老鼠一样在雪地里刨出一个坑,雪地上,扔着十几根植物根茎。
三人站在远处,没去打搅他。
配道水的师姐还是叹了口气,这个师弟,不把自己鼓捣死了歇不下来。
琢普跟着叹了口气,这个人,死不了啊,要不早鼓捣死了。
人族里吃的多着呢,是他种下的,道场主想他留在人族,也该留下一支后人,可他就是个石头做的,不开窍,一个人跑这来,掏什么掏呀。哥舒说。
秦子追在坑里瞎挖,挖到一根是一根。
坑其实不深,是雪厚。
看看雪面上有二十来根根茎了,秦子追出了坑,大大小小提了两串,然后看到三人等在坑口,他默不作声过去。
下到坑里,秦子追生火融雪,不理会三人。
配道水的师姐想,不会吧,这一下怎么孤独了。
哥舒琢普知晓,他是怕来叫他回人族。
师弟,师姐走了。配道水的师姐知晓人族的人来找他,有话要说,所以不便留下,走时,跟这个师弟打声招呼。
秦子追蹲在雪里用雪擦根茎上的泥。
配道水的师姐飞升出去。
长者让我们来传话,你师父师姐的事,得经过长者同意你才能有所为。哥舒说。
秦子追点了一下头。
你有什么想法,也可以让我们转告长者。琢普说。
秦子追现在什么想法也没有,在跟长者说事时,秦子追忘了说自己只是能看见什么人量变成什么人,不是什么都可以量变。
如果什么都可以量变就好办了,变成一只鸟,到髭旸一门转转,什么诡道也藏不住。
可就是只能量变成人才不好办人的事,惹不清。
给你个道开,总得留一支后人吧。
秦子追吸了一下鼻子,才哭过,鼻涕旺。
道场主同意你可以用诡道,但怎么用,一定得和长者商榷,千万别私自作为。
秦子追点了一下头。
两人确定,留下一支后人,他没答应。
没答应,人族的长者说他那样嚎是什么意思?把一壕沟的猪都嚎得不肯进窝了。
两人飞升出去,在出坑口时,往下看,那个人还蹲在雪地里。
两人一走,秦子追坐到床上,雪地上横七竖八扔着二十来根根茎。
现在,他心性寡淡,可能是累了。
或者说是没办法了,量变成谁去办这事结果都一样。
量变成一个人去髭旸一门,跟那个人去髭旸一门有什么区别?
话不能乱说,事不能乱做,被人诡一诡,空落落地回来,什么也查不出。
洞外,有人落地的声音,是配道水的师姐,哥舒琢普走后,她又回来了。
配道水的师姐是这样想的,师弟突然孤独了,这事不正常,是不是又遇上了什么过不了的坎,这事得问问。
谁让自己是他师姐呢?
师弟们这么多,唯独这个师弟独特,她算是看出来了,这个师弟,那是一本正经地在鼓捣。
他要是孤独了,让人心里难受心疼。
配道水的师姐在洞外喊了一声师弟。
秦子追嗯了一声。
遇上事了,别忘记找师太。
秦子追又嗯了一声。
师姐飞升上去。
找师太,秦子追想过,但这事找不上她;他也想过去找雨巫,这事能找上他的,可自己先找了虵族长者。
秦子追躺到第二天晌午才起来搞吃食。
虵族长者没闲着,去找了雨巫,两人一商榷,又去找了髭旸,髭旸还是否认。
长者想不明白了,着哥舒琢普去找来秦子追,让秦子追好好想想还有谁知晓紫云真人变成婴儿的事。
秦子追回到自己的地界,猜,长者去问过髭旸了,髭旸否认是他一门做的。
莫非真还有人知晓师父变成婴儿的事?可秦子追怎么也想不起来。
没有确凿的证据,虵族雨巫便不能轻易去要道公。
果然,秦子追呆了十几天,长者没着哥舒琢普来找过自己。
倒是髭旸一门着人在配道水的师姐的陪同下来找自己了,秦子追随那人去髭旸一门。
接洽秦子追的是髭旸一门的另一个长者。
秦子追是以盘家的身份入的座,入了座,便有一小罐茶水。
紫云真人是我髭旸一门的道家,髭旸一门如果知晓紫云真人在雨巫的地界,可以按道规去要人,没必要用诡道。他被人用量变骗走了,这事儿,也关着髭旸一门的道公,髭旸一门得过问这事,所以请你来问个话,你觉得还会有谁会骗走紫云真人和你师姐?
秦子追无言以对。
喝完茶,秦子追索然无味地出来。
一件看似简单的事,被搅得云里雾里的不知所以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