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子追醒来,做过什么梦他不记得了。
量道宫,到了道论的时候。
大殿里席地坐满了来旁听的量道场长者道场主。
大殿的中间,有一个讲台,血海虵族七归子髭旸一门的长者上了讲台,相向而坐。
血海来了三个人,虵族七归子髭旸一门各出一人,算是扯平了,有了道公。
在六人之间的东面,坐着量道宫的人,算是定夺道公的人,一把白胡子吊到脚脖子上。
他是量道宫现在的管理者,上尊哕庲(越来)。
哕庲做了道论概言,道论开始了。
按道公,道家这边先发论。
我找遍量道宫藏殿,没有血海不附行道惩的藏载。虵族长者说。
血海是有藏载的。
血海里的一个老者拿出一卷皮纸,展开,念:
古荒纪,渌蠡(陆离)圣三百一十六年,広郅(光值)上尊元年,血海封门。古荒纪,渌蠡(陆离)圣三百一十六年,広郅(光值)上尊元年,沣荦(风落)下尊。
老者念完,站起,送到上尊哕庲(越来)的坐台上。
血海有藏载,量道宫亦会有藏载,为何霄宫没有呢?
按道规,先祖师沣荦(风落)会呈交一份给広郅(光值)上尊,量道宫藏载博大,只是找不到而已。
按道规,広郅(光值)上尊藏载了血海的呈交,会告知道家,道家至今不知血海封门的事。血海即便有呈交,広郅上尊未应允,未有藏载。
量道宫的藏书殿里,数十人开始查找広郅(光值)元年血海一门的藏载。
这边,还在继续道论。
道家满溢,离开量道宫,已有上千万年,藏载流失亦有可能。
藏载有流失,亦当有记载。斑枯父神立道公,千万年道公不失。
有人来告知哕庲(越来)上尊,藏殿里没有広郅(光值)元年血海一门封门的藏载。
血海呈交给哕庲上尊的皮纸在哕庲手里化成一卷灰烬,这是告知道辩的双方,不以此藏载为依据。
不以血海的藏载为依据,这一论,虵族七归子髭旸一门赢了。
千万年前斑枯父神立下道公,未立下道惩,道惩,是在胲∑(嗨和)圣元年间立的,第一惩戒便是欺师背门。敢问,何为欺师背门?
血海发了一个论点。
欺师背门,按藏载解读,道藏万象为一象,道(量道)法万物为一物,藏不为始,法不为终,不可背。
血海持公千万年,持的是班枯父神的道公,持的是胲∑(嗨和)上圣的道惩,量道宫道家满溢离宫,闯山发盘道,敢问,是斑枯父神的道公吗?闯山发盘道,问过量道宫历代数十圣尊吗?问过血海历代数十圣尊吗?
众道离宫,是量道宫葭唛(家马)先圣与众先圣尊商榷后应允的,葭唛先圣期间,量道宫人才辈出,量道宫一再扩建,难以承盛,便让成者离宫另立量道场授道。这事,血海先圣尊是有参与商榷的。众道离宫,没拿走量道宫一卷藏载,凭的是道门师承。众道离宫,开立量道场,一代代师承量道宫,持的是斑枯父神的道公,持的是胲∑先圣的道惩。众道离宫至今,亦有千万年,闯山,发盘道,不可与道惩同论,当做另论。
血海的发论又给驳回了。
也许他们不知晓,血海久不入道,在言语辩论上已经输了。
道家事多,别说长者,连童子都有一口辩才。
想再发一个论点,可两个论点在一个论点里发了,想再找一个,准备的论材只有三个。
三个论材,原以为可以赢下两个,没想被三个道家说得回不了口。
心里是有话说的,可口里说不出。
一场道论,短短的时间就分了输赢,血海,无辩才了。
旁听的人开始离开,大殿外,到处是飞升的人。
血海输了道论,量道宫做下卷载入藏殿,做为传承下去的依据。
输了道论,就得接受众量道场的道惩。
接下来是几门商榷重惩的事宜,这事也要做成卷载入藏殿。
血海十万里浮土九丈三。
九丈三的浮土要不要去掉?商榷的结果是不去掉了。
道家千万年欺师背门的弟子不多,没必要动那么大的工程,挖个小眼丢进去就得了。
血海输了道论的事早已传遍道家,在几门商榷开始重惩事宜的时候,秦子追每天还在昏睡。
配道水的师姐,哥舒琢普知晓这事了。
这事不能让师弟知晓,要不会让他痛苦。
才从血海出来没多久,身体没补过来,瘦得跟洞藏的干尸一样;精神还恍惚着呢,经常做噩梦,助眠的药都压不住。
这一天,秦子追没吃到药材,觉得哪儿不对劲。
是好是坏就是这个时候了。
他没问师姐和哥舒琢普,如果是好事,他们早跟自己说了。
跟着有人进来,是虵族道场主。
秦子追颤巍巍地下了床,这一跪,更自然,瘦得跟干尸一样,腿脚没力。
眼窝子包不住眼珠子了,还好没流眼泪没一把拉鼻涕地哭,只腰背靠住床邦直挺挺地跪着,像小孩做错了事被严厉的父母罚跪。
道场主什么也没说,只一只手摩住秦子追的头。
道场主出去后,秦子追站起,收拾家私:一个木雕一个瓶,两身衣服两双鞋。
衣服鞋,是师姐送吃食时带来的。
道场主一走,师姐哥舒琢普进来了,手里空空的没带什么。
几句安慰的话有什么用?送些东西更实在,尤其是吃的。
我的娘呃,血海那里除了雪什么也没有,看我饿瘦成什么样子了。
好了,他们连句安慰的话都没说。道家就是道家,牛掰,如果是人,那是千言万语掏心窝子说。
跟着,外边来了一大群人,他们是来见证道惩的。
秦子追提着布包出去,外边,等着血海的人。
秦子追夹在两个血海的人中间往里走。
走成只剩三个黑点,脚下的雪地突然塌陷下去,两个血海的人飞升起,秦子追跟着塌陷的雪地往下陷。
陷进去了,是个大口子,陷下去的那块雪地再浮上来,雪地上已经没有秦子追了。
秦子追陷下去便被什么拖住,一口口往下吞噬。
秦子追手忙脚乱掏。
掏了几下,便被吐出来。
跟着又给吞住了。
吞吐了几次,秦子追沉下去。
先是感到巨大的水涌,有生物靠近,这次不是被吞噬,是被咬切。
咬切位置在秦子追胸部,力道极大,胸腔被压迫,血液回流不畅。
秦子追摸到咬切住自己胸部的牙齿,牙齿很大。
因被甩切,秦子追用不上劲去掰开咬切的牙齿,然而那生物松开牙,游过去的巨大尾流带着秦子追往更深处沉。
经历过短暂的憋气,胸内阔畅了,似乎是皮肤在向体内提供氧气。
秦子追向上浮游,摸到浮土了,一路掏上去,秦子追不是自个儿爬上去,是被水柱冲出去的,在雪地上砸出一个窟窿。
然后就在窟窿边喘粗气。
气接不上来,多半是吓的。
来看他进血海的人还没散,先是看到雪地里突然喷出一道水柱,没看到人儿。
此时,秦子追正栽在雪窟窿里。
押解秦子追的两个血海的人赶过来,又在秦子追的周身划出一个大窟窿,秦子追掉进去。
然而不久在另一个地方又穿出一股水柱。
虵族和七归子一门的人散走,他们不想看到这样的场景。
折腾到第七次,秦子追没掏出去。
很久了吧,外边的人没看到雪面上穿出水柱,想是这次这个人陨殁了。
押解秦子追的两个血海的人飞升而去。
秦子追没掏出去,是掏不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