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安微微一笑,淡声问道:“谁说制糖便一定需要甘蔗?”
这话一出,胥运与庄广两人先是一愣。
随即,便直接瞪大眼睛,满脸激动。
“郭长史,您是说出除了可用甘蔗制糖之外,还有别的东西可以用来制糖?”
说着,两人突然想起什么,再次问道:“郭长史,您该不会准备制作饴糖吧?”
饴糖,也就是麦芽糖,用稻、麦、粟、黍都可制作,算是中原地区最早的糖。
也算是一味中药。
而制作饴糖的好处便是,只要有谷物便可,可以随时随地制作。
只不过,饴糖黏糊的,里面有一半都不算糖,也没有蔗糖甜,更没有蔗糖好吃。
很多富贵人家都喜欢吃蔗糖。
不过,饴糖可不能添加进火药内,因此郭安缓缓摇头,“咱要用一种甜菜来制糖。”
“甜菜?”
胥运与庄广两人直接瞪大眼睛,满脸激动的盯着郭安问道:“敢问郭长史,不知何种甜菜竟然可用来制糖?”
要知道,自从人们学会用甘蔗蔗糖之后,数百年来,不知有多少人都用别的植物试过用来制糖。
可惜,至今还是只有甘蔗可用来制糖。
要是郭长史真可再寻出一种植物来制糖,那燕王府岂不是直接发现了一座金山?
郭安说道:“糖萝卜。”
“糖萝卜?”
胥运与庄广两人,都不由微微皱起眉头。
“郭长史,此种萝卜在何处生长?”
郭安说道:“宁夏、凉州、或是辽东等地。”
还真有?
胥运与庄广脸色一喜,急忙问道:“敢问郭长史,不知那糖萝卜长什么模样?可就是叫糖萝卜?”
“咱也不知。”
这个时候,那种糖萝卜叫什么名字,郭安还真的不知道。
微微思索下,便说道:“尔等可先派人前往陕西、辽东这些地方,给咱去搜寻。
一种长的像是萝卜,但埋在土里的根茎却是红色的小圆疙瘩。
如今到了十月份了,正好是这些糖萝卜收获的季节。”
“是,郭长史!下官亲自前去……”
胥运与庄广两人应了一声,便准备前去寻找郭安所说的糖萝卜。
郭安再次嘱咐道:“尔等记住,糖萝卜是咱起的名字,尔等不可用此名去寻找,就用红萝卜之名去寻找。”
“是,郭长史!”
两人应了一声,急匆匆而去。
至于两人能不能找到,郭安丝毫不担心。
现在的燕王府最是不缺钱与人手。
而且,因为羊毛作坊与棉衣作坊的缘故,燕王府的与山西、陕西、辽东这些北方地区的关系更是亲密许多。
可以说,哪怕是燕王府想要在这么大的北方三省寻上一只三条腿的蛤蟆,都能找到。
……
又是几日后。
那位山西壶关的杜敩,杜致道老先生终于来到北平府。
朱棣亲自带着朱复、郭安,还有道衍和尚亲自迎接。
另外,这几日汇聚在北平的一众读书人,也都自发出来迎接。
甚至是,就连郭父与刘微远几人也都出来相迎。
可谓是场面浩大。
不过,让郭安放心的是,那位杜敩老先生不知是因为性子原因,还是年纪大了,进入贤者时刻。
不管是面对谁,都是十分和气。
甚至于,在听到朱棣对书院的种种要求,杜敩也都面带微笑的应承下,哪怕自个手下被塞进来一个和尚当司业。
杜敩也都没有丝毫不愉。
而今秋收已过,书院建成,祭酒、司业两大书院主管都就位。
书院正式招生。
启蒙有启蒙的学堂,书院有书院的学堂。
短短十日,书院便招收下三百个蒙学子弟,至于正式求学的子弟,则是达到了五百人。
基本上,整个北平府七县四州的读书人都来了。
每天,书院门外便是车水马龙。
至于燕王府的各个吏役、还有宛平、大兴、通州等附近州县的吏役每天隔十天,便都会换上一批。
而金忠每天,也都带着十几个见习书吏,在书院周围施工建造房屋。
而在书院的藏书楼内,每天也都坐满了一个个书院学子们。
其中一大半,都是穿着光鲜亮丽的富家士绅子弟。
每个士绅富家子弟手中都捧一本书,面前还都放着一杯热茶,一碟糕点,好一些的还有些瓜果粮嘴。
每次前来,看着这一幕,郭安便忍不住嘴角微翘。
不过,今日郭安并没在藏书楼内转悠,而是直接前往藏书楼一侧的工作楼。
楼内,早已有一个六十多岁的白发老者,正静静等着他。
随着郭安进来,金忠连忙起身相迎,并对着郭安解释道。
“见过郭长史,这位便是那位想要给藏书楼捐献书籍的老先生。”
“小老儿罗本见过郭长史。”
见到郭安进来,那位老者眼睛一亮,连忙起身见礼。
郭安一惊,连忙上前搀扶,“老先生万万不可,小子可不敢承受此种大礼。”
说着,将老先生搀扶回座位上,郭安便好奇的问说:“敢问老先生专门寻小子前来,可是想捐献什么书籍?”
罗本指着一旁的木箱子,缓声说道:“有劳郭长史了,小老儿此次准备捐献几本古籍,另外还有自个写的几本拙作而已。”
“老先生自己的写的书?”
听此,郭安与金忠几人,顿时满脸敬仰。
在古代,无论如何,能自个著书立传,必然都是学究天人、通古今知今的大儒。
而这会,罗本已经缓缓将木箱打开。
“《水浒传》?”
看到第一本书,郭安不由眉头微皱。
他要是没有记错的话,《水浒传》应该是一本长篇,而且作者姓施,而不是罗!
罗本讪讪一笑,道:“郭长史勿怪,此书乃是小老儿老师所创作。
只是,因为一些原因,此书一直没有被出版,小老儿怕此书失传,又听闻北平府殿下所建的藏书阁欲收藏天下所有书籍,便一并带了过来。”
“原来如此。”
郭安微微点了点头,也没多想,继续往下看。
“老先生放心,咱欲要将天下书籍都收录进藏书楼,此书自然也可以。”
罗本眼中浮现一丝亮光,连忙继续将下面的书籍往上翻着。
“《三国志通俗演义》、《残唐五代史演义》、《隋唐两朝志传》、《三遂平妖传》……
咦,这本还是陈寿著的《三国志》……裴松之批注的《三国志》……没想到,老先生还是一位古史钻研者。”
整个箱子内,除了一些奇奇怪怪的神话色彩书籍外,便都是朝代演义,郭安最喜欢看这些。
而且,能研究这些历史的老者,往往都有一些真本领,郭安的语气更是敬仰了几分。
“多谢郭长史夸赞,小老儿只是一介散人而已,妄自写了这些书籍,但一本也无力印刷出版。”
“老先生且放心,以古照今,我辈读书人更应读一些历史巨著。这些书籍,小子会将其放在藏书楼最顶层。”郭安说道。
“多谢郭长史。”
罗本连忙满脸喜色的感激道。
郭安再次问道:“不知老先生是哪里人士,今年多大岁数?小子给叫人给老先生挑选一副最合适的老花镜……想必,老先生每天在看一些文字之时,眼睛也会有些昏花吧……”
这么多年下来,罗本还是第一次受到被人这么尊重,但也没拒绝,他也早就听过燕王府老花镜的大名了。
“小老儿名本,字贯中,号湖海散人,山西太原人,今年已经六十有六。
可惜自从元末大乱之后,便一直飘荡在长江以南,好久没有回去过了……”
“字贯中……罗…罗贯中……”
在听完老头儿的字之后,郭安直挺挺的打了个寒颤,再也没有别的心思听后面的话。
想着,郭安好像想起什么,连忙翻开那本《三国志通俗演义》。虽然里面的字迹都是手写,但却让他再熟悉不过了。
“郭长史,郭长史……”
见到郭安拿着他那本《三国志通俗演义》发愣,眼中神情还是在变幻个不停,罗本眼中闪过一丝担忧。
“可是小老儿写的这书有什么不妥之处?”
“老先生误会了。”
郭安连忙解释道:“小子只是觉得老先生这些书可称之为经典,要是直接将老先生的原稿就放在藏书楼实在是有些暴殄天物……
老先生放心,小子一定寻人将老先生的这几本都重新抄录上几本。
至于老先生的手稿便交给老先生亲自保管……当然,老先生要是不介意的话,小子也想在家中将老先生的这些书籍收藏上一份……
“不介意,不介意!”
罗本满脸喜色。
“多谢老先生。”
郭安急忙起身,将那些书籍都给重新放回木箱子内。
“如此,还请老先生随着小子前往城内,小子亲自给老先生寻上一处宅院,并寻上一个书生,亲自给先生抄书。”
“没想到老头子漂泊了半生,竟然在年迈之际,还能受到郭长史这般尊重,老头子便却之不恭了。”
罗本也没矫情。
正如他所说的这般,这么大把年纪,要不是放不下他那几本书,他可能早就寻他老师去了。
郭安朝着一旁的金忠吩咐道:“金忠,抱上此书箱,随着咱进城。”
“是,郭长史!”
金忠应了一声,连忙抱起书箱。
而一旁,一个仆人模样的老者,则是连忙上前搀扶起来罗本。
然后,一行人出了书院,坐上郭安那宽大豪华的马车,便往城内而去。
至于罗本的那辆破旧马车,则是跟在后面。
一路,直接来到宛平县的椿树胡同。
在一座没有挂牌匾的宅院面前停了下来。
不过,宅院内倒是收拾的干干净净,还有着几个下人居住。
见到郭安领着两个老者进来,一众下人连忙过来见礼,随后奉上热茶。
“老先生,此处乃是小子所买的一座别院,老先生便可先居住在此地。
要是有何需求,院内下人可随意差遣。”
“多谢郭长史。”
罗本四处查看了一下,一脸感激的说道。
屋内,郭安与罗本两人正聊着,院外便传进来一道声音。
“宁毅,听说你小子领回一个老先生来,莫不是哪家大儒?”
话落,郭父与刘微远两人便走了进来。
这个时节,老家顺德府已经没了什么事,这俩老头也就一直待在北平府。
整日不是沉迷于书院藏书楼,便是跟着一些大儒论道,已经有些乐不思蜀。
“见过父亲,岳丈大人。”
郭安连忙起身,朝着郭父与刘微远两人见礼,随后便向两人介绍道:“父亲,岳丈大人,这位老先生乃是罗贯中罗老先生,是山西太原人。
此次前来,是向藏书楼捐献书籍前来,其中一大半书籍都是老先生所著。”
“罗老先生,这位是小子家父,这位是小子岳丈,都是顺德府……”
在郭安介绍完之后,刘微远与郭父两人看向罗贯中之时,脸色不由一僵。
至于罗贯中,眼中也是闪过一丝苦笑。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