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狄映想去找证据,也极难再能找得到了。
而没有证据,他总不能平白地就放了钱富吧?
即使他敢,但对方就这么坐了几年牢狱,然后什么问题都没有解决,家也没了,女儿还病了,要怎么好?
跟逼死人也差不多。
想到这儿,狄映放下茶盏,站起身,招呼彭凉跟他出去。
看着彭凉从角落里闪出来,露出那帅气至极的面容,狄映就牙疼。
“你是五品护卫,不是暗卫,不要动不动就藏在阴影里、白瞎了那么一副好相貌。”
彭凉眨眼。
“大人,卑职只是担心影响到您而已。再说了,卑职是用武艺护住您,又不是用脸。”
狄映:“……以后在我面前就别卑职来、卑职去的了。显得生分。”
“是,卑职、我……卑职遵命。”
狄映:“……”
这个遵命还真不好直接连“我”。
觉得这彭凉爽直是够爽直了,就是有点儿笨。
不再去看他,俩人走去了大街上。
狄映看着街上的行人、或马车,又低头看了看自己的两条腿。
想到离此地60余里的渠县。忍不住嗟了嗟牙花子。
再摸了摸自己身上里里外外,狄映叹口气,认命地抬起腿。
突然发现自己好穷、好穷。
走了没几息,狄映又转头,往皇宫去。
“大人,您这是?”
彭凉见大人突然转向,星目眨了眨,好奇地问。
“我不是清水官,我得要钱去。”
狄映信口回答。
彭凉听了就更好奇了。
大人这是要进宫去要银子?找谁去要啊?户部吗?人家肯给吗?
带着这样的好奇,他紧跟着大人往宫里去。
谁知,他家大人是直接奔着皇帝的御书房去的。
彭凉:“……”
大人您的脖梗是不是有点儿硬啊,总想找砍啊?
正在批阅奏折的老皇帝,听说狄映来觐见,便将人给宣了进来。
结果一听对方的来意,也有种:这家伙在找砍的感觉。
“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你要银子怎么要到朕这儿来了?”
老皇帝看着狄映,有种想拍桌的冲动。
国朝上上下下无数官员,不管是哪个,也没谁敢找私人要用的银子、找到她这儿来的。
为啥说是私人要用的银子呢?
因为狄映开口说的就是“陛下,臣要查案,需得东奔西跑,连辆马车都没有,您得给银子。”
听听,多理直气壮。
狄映也觉得自己挺理直气壮的。
自己是“公费查案”,不就得有公费嘛?
报销那些就算了,他现在垫不出一个大子儿来。
听到皇帝问话,狄映就挺直了腰杆、很认真地回道:“微臣任判佐之时,才一月,例银都没领到手,就被诬告下了狱。
等阎大人还了微臣清白,又过了一月,微臣就去了并州,还是没有领到月银。
可在并州三个月、还是没人给俸禄,微臣就又被人打晕带走了,身上连个铜板都被贼人给洗劫了去。
这一路到大都城,用的全是彭侍卫、彭凉的银子。”
说到这儿,狄映就问向了立于侧后的彭凉:“话说你不是在逃命吗?银子从哪儿来的?可不能去抢喔?”
彭凉:“……”
老皇帝:“……”
彭凉对着自家又窜了思路的大人回禀道:“逃命也是需要银钱的,卑职并不是一直在逃。停下来的时候,会接些高额的护卫工作。”
“哦,”
狄映闻言点头。理解这是题中应有之意。
于是他又继续对着皇帝道:“陛下您给微臣升了官,可是该赏的田地和黄金都没给。
微臣搬家、布宅那些,把家里的积蓄都用完了,还没归置齐整。
今日想去县里办案,60里路呢,微臣真的用两腿走不了。总也不能再用彭凉的银子了不是?他估计也不剩下几个了。
陛下,微臣是为国朝办事,总不能老让彭凉贴银子吧?那也不像话不是?”
老皇帝:“……”
她一时之间,脸上也不知道该摆出个什么表情。
是,按规制,升了人家的官,就该有封赏。
可他狄映是获得封赏升的官吗?
自己不将他之前所“犯”下的“过错”、一一追究就已经是无比大度的了,他还想要封赏?
不过自己也的确是升了他的官了啊。
这事儿闹的……
给吧?憋屈;不给吧?瞧狄映那架势,如果不给、还不能说出个条条道道说服他的话……
算了。
老皇帝心想:自己未必能说得过他。
“行,朝廷欠你的那些个俸禄、以及朕该赏的都给你。你跟着苏公公领去。”
说完,看到赶紧就向着自己谢恩、笑得凤眼都眯起来了的狄映,忽然心里就有些不爽了。
忍不住加了句:“以后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儿就别来找朕了。再有下次,朕就在你的身上打一标记:非召不得见。”
揖着手、腰刚刚弯下去的狄映,一听这话,不干了。
直起腰身就回道:“微臣是陛下麾下的子民,亦是民生中的一员。陛下将民生说成鸡毛蒜皮,这不太好吧?
那什么样的事情在陛下眼里才是大事?微臣要办的案子是小事?天灾、敌军才是大事?那……”
“你滚了吧……,再不去领,朕就收回成命了。你自己要用银子就自己找户部要去。”
老皇帝听得头都大了。赶紧摆手让其滚蛋。
狄映闭嘴了。
再说下去就得跟户部去扯皮了。
遂重施一礼,麻溜儿地滚了。
滚出去之前,回头问了一句。
“得多赏点儿,微臣还要还彭凉的银子。而且张枷福的案子已经处理完毕,该赔给人家彭凉的,得赔了吧?少了可不行。”
老皇帝:“……一人一百两黄金,自己去称!”
狄映满意了,带着同样满意的彭凉,走了。
老皇帝则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朝堂五品官往上,要么圆滑、要么梗直、要么焉儿坏、要么尸位素餐……
总之各色的人都有。
但是像狄映这样的……这样的……
没有……
关键是……
她还不讨厌……
奇了怪了。
老皇帝理不清自己这莫名的情绪,就在殿中转了几圈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