炽热的红色火焰照亮了半边天,连苍穹之上的明月都染上几抹猩红。
书房的火势渐大,穿着月白色罗裙的少女拽住男子的头发,将他硬生生地拖了出来。
男人的鲜血在地上留下一行触目的痕迹,他痛得神志不清,喉间时不时逸出几声痛苦的闷哼。
书房烧得劈啪作响,唐毅虚弱的说不出话。
他努力睁开眼,试图向眼前的女孩求饶,然而还未出声,她便冷漠的松开手。
唐毅的头磕在石阶上,他悲吟一声,眉头皱得愈紧。
云栀没有管他。
她弯腰,素手一抛,那玄冥珠便升到上空。
唐家的景象像是被一层无形的薄膜隔绝,外人再也无法望见唐府内的情形。
唐毅视线模糊,却也将云栀的动作看了个大概。
她...她竟然知道玄冥珠的作用?
云栀消失的那几个月,到底经历了什么?
但是唐毅已经没有心思在想这些,他咬破舌尖,一股腥甜的铁锈味在口腔中弥漫开来,唐毅艰难的抬头——
此时火焰已经蔓延至屋顶,房梁被烧得劈啪作响。
唐毅刚攒了点力气,准备爬起身,一根带火的木头从顶上掉落下来。
“砰!”
沉重的木头落在背上,好不容易止住的鲜血再度喷涌而出。
然而,这次比方才还要难受。
木头上的火苗窜到唐毅身上,沾了清油的袍角被快速点燃。
背上的皮肉被烧得焦糊,一股难闻的气味混着几分可疑的烤肉气味在院内弥漫开来,唐毅痛苦的哀嚎出声。
“栀栀,栀栀救我。”
白衣少女转身,她眸光冷淡,缓步走来。
唐毅原以为她要救自己,可少女只是走到他身边,然后抬脚踩住火把的末端——
火把弹了起来,少女伸手接住,又转过身,向旁边正厅走去。
月光藏进云中。
彼时的唐毅只能看见少女决绝又冷漠的背影。
他的生命渐渐流逝,唐毅绝望地闭上眼,终于明白了少女的意图。
她要毁了唐家。
不仅要毁了,还要不留半点痕迹。
他多年的努力,都白费了。
早知如此,他当初便不应该做出那些事情。
果然,阿父曾说,这世间万事万物都有因果报应。
他曾经以为自己是其中的特例,但走到今日这一步,他才发现。
他始终都在局内。
一步错,步步错。
他的报应,终究是来了。
重重痛苦将唐毅包裹,他的意识愈发模糊。<a href="http://www.166xs.cc" target="_blank">www.166xs.cc</a>
唐毅悔恨地闭上眼,一滴混浊的泪水顺着眼尾流下,隐入发髻,最后消失地无影无踪。
他感受到了。
周围的火势在不断扩大。
无数道哀嚎迭起,却又很快消失在熊熊烈火之中。
唐府上下,没有一人能够幸免。
唐毅听着这烧得劈啪的响声,眉头竟然缓缓舒展开来。
这唐家,没有一人是冤枉的。
他们的今日,都是在弥补曾经的恶果。
最后一抹意识消失之前,唐毅恍惚听到了少女折返的脚步声。
她不惧火光,径直走向他,缓缓地蹲下。
“父亲。”
“您也该尝尝,百年不得轮回的苦了。”
伴随着少女的低喃,唐毅的身体竟然不受控制地升腾而起。
一股无形的力量将他运起,下一瞬,唐毅就被扔进火中!
少女后退半步。
她阖上双眸,将一叠陈旧的符文串扔了进去。
那是她在阿娘的墓前寻到的。
她兴许是来晚了,阿娘坟头上的阵法早已经被破解。
只不过阵法虽破,那原先的符阵修补一下,倒也能用。
少女收回思绪。
她望着曾经雅致的书房一点一点的化为灰烬,眼底的光也渐渐地暗了下去。
终于结束了。
**
临仙镇郊外,花香习习。
夜色浓重,有一少年立在树下。他眉目如画,身姿挺拔,恰似青松。
此人正是沈怀州。
他低垂着眼,指尖勾着一条尚未解开的九连环。
少年手指在九连环中穿梭,银色环扣相撞,发出细微的响声。
眼看着九连环马上就要被解开,少年尾指一勾,又将其搅成一团乱麻。
沈怀州记不清自己这是第几次解这九连环了。
从前不花心思便能轻巧解开,偏偏今日就像走火入魔了般,无论怎么费力,最后都会缠成一团。
“想必是之前被她玩坏了。”
这九连环,都乱了。
沈怀州眸色微暗,倒也没有不耐烦。
他压下心头纷杂的思绪,指尖在九连环中穿插,那团银扣又恢复了往常的模样。
此时的月亮又钻了出来。
沈怀州稳住心神。
“咔——”
一声清脆的声音响起,银色环扣从顶端脱落。
少年眸色微怔。
沈怀州心头一跳,他抬起眼,恰好瞧见与自己穿着同色衣裙的少女,她抬起眼,眼神有些空。
沈怀州的视线下移,正好瞧见少女裙角干涸的血渍。
“师兄。”
“我不是让您先回去吗?”
少女的声音有些轻灵。
她垂下眼,长卷的睫毛像蝶翼般,晃啊晃,晃啊晃。
晃得他有些心乱。
他将九连环收到身后,道:“你一个人,我不放心。”
云栀没有说话。
沈怀州以为她在担心灵舟一事,不免又道:
“你放心,我在灵舟上设了禁制,它会自己归家。”
“你方才耽误那么久,可是受伤了?”
少年难得紧张,他将云栀拉过来,小心检查一番,待发现云栀身上没有伤口后,沈怀州心中的石头才落下。
“说了我陪——”
沈怀州的话还未说完,眼前的少女忽然张开手,钻进少年的怀里。
她环着少年的腰,白净的脸埋进去,半晌没有说话。
沈怀州脊背一僵。
少女温热的呼吸喷在腰间,紧接着,一股湿哒哒的潮意渗进衣衫。
她无声地哭泣着,似乎要把从前的眼泪都流个干净。
他无措地站着,心里忽然有些酸涩。
好像又什么东西忽然出现,它仿若春日的种子,在心中萌芽生长,然后抽条长大,成为一株郁郁葱葱的参天大树。
月光温柔。
沈怀州犹豫许久,才伸出手,抱住微微发抖的少女。
他动作轻柔地拍着她单薄的背,生怕动作一大,便会碰坏了她。
“可以哭出声。”
“没关系的。”
“我在这。”
他声音清浅,又温柔地不可思议。
少女怔了一瞬,终于啜泣出声。
第一卷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