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的山雨渐小。
云栀喝完半盅粥,便觉得胃有些涨。
她看着云若薇握着勺子的手,不免摇头,小声道:“师姐,我不喝了。”
云若薇也不勉强,她将碗放下,掏出一方干净的锦帕,温柔的拭去小姑娘唇边的残渍。
“睡了那么久,还得好好养一养。”
云若薇一边说着,一边起身推开窗户。
甫一开窗,一股清凉的风便吹了进来。
云栀这会恢复了力气,她支着身子,探出头,也跟着看向窗外。
夏日总是如此,大雨时天色灰暗阴沉,雨一停,这天就亮堂了。
凉风习习,云栀吹着风,脑袋里忽然蹦出来那夜的场景。
那天她好像...在三师兄怀里哭了很久。
云栀都记不清自己是怎么回来的了。
她只记得少年温暖的掌心,以及淡淡的松雪香气。
云栀收回思绪,她揉了揉自己的脸颊,又转头看向一身青衣的云若薇。
“师姐,我可以出去走走吗?”
正值午后,室外清风徐徐,窗边的树叶还挂着水珠,云栀望着那满目的青翠,眼底划过一丝期待。
然而,云若薇并未同意。
她抬手揉了揉云栀散落的长发,没好气道:“这才刚醒,就想着出去玩?”
“等你身体完全恢复了再说。”
云栀闻言,苍白漂亮的小脸皱成苦瓜。
她伸手扯住云若薇的衣袖,正准备撒娇央求一番,就听见门外一连串的脚步声。
云栀迅雷不及掩耳之速,飞快地收回手,缩了回去。
她盖好锦被,只露出一双小鹿般清澈的茶眸。
“师姐,是谁来了?”
云栀压低声音。
云若薇哭笑不得。
这小姑娘睡久了还怕生呢。
“估计是你二师兄和妙春宗的长老,你先躺着,我去看看。”
云若薇方转头,门外便传来一道轻缓的敲门声。
“大师姐,徐长老来了。”
徐长老?
云栀睁开一只眼,好奇的看了过去。
“来了。”
云若薇上前打开门,又冲来人恭敬地行了个礼:“见过徐长老。”
“若薇不必多礼。”
“我与你师父本就相熟,咱们之间就不用那些虚的。”
曲卓然听着徐长老的话,嘴角不由得抽了抽。
这徐长老还真是区别对待。
对他就是百般苛待,对师姐却是慈祥和蔼。
难道这些位高权重的长老都有两副面孔吗?
徐长老没空研究曲卓然的想法,他望着云若薇呵呵一笑,然后探头看向室内,低声道:
“那小姑娘还没醒吗?”
云若薇摇头:“大抵是知道徐长老要来,今日我刚喂完药,她就醒了。”
云若薇话音刚落,云栀便乖巧地爬起来,冲着一身青袍的老者点头道:“徐长老好。”
小姑娘声音软甜,徐长老打眼一瞧,心顿时软了下来。
他之前在留影石中看过云栀的模样,这怎么头一次见,这小姑娘的脸就瘦了一圈呢。
医者父母心。
徐长老看着云栀尖尖的下巴,顿时就心疼了起来。
“怎么病成这样了呢?”
“我听说你烧了半个月?你说说,你这师兄怎么不早点来请我?”
徐长老将自己闭关修炼一事抛之脑后,十分自然的把锅甩给曲卓然。
天地良心!
不是您自己闭关了吗?
曲卓然百口莫辩,他指着自己的鼻子,支吾半天,才长叹一口气,道:“好吧,随便您怎么说。”
曲卓然少时在妙春宗受过徐才禄的教导,也算是他半个徒弟。
他顾不上身后的人,快步跟了上去:“徐长老,您帮栀栀看看,她前几日又是发烧又是说胡话的,我都担心她的脑子被烧坏。”
徐才禄闻言,忍不住反驳:“哪有这么咒自家师妹的?”
“小崽子,越活越回去了啊。”
他不紧不慢地走到云栀身边,云若薇赶紧搬出一只软椅,让他坐下。
徐才禄端详了云栀片刻,温声道:“丫头,你伸出手给我看看。”
云栀从善如流。
徐才禄搭上云栀的脉。
“你这脉象倒也平稳,不像是寒气入体啊,倒像是有急火攻心。”
“不过,正常急火攻心也不该是这个反应啊。”
徐才禄沉默半晌,才开口下结论。
他顿了几秒,又转头看向云栀,问道:“丫头,不介意让我探探你的灵脉吧?”
云栀摇头:“当然不介意,您探便是。”
徐才禄点头,他运起一道绿色灵力,刚探进云栀的脉络,就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给弹了出来。
“咦?”
“你这灵脉,还自带防御?”
“倒是稀奇。”
云栀眨眼,顿时有些不好意思:“这...我也不知道。”
从剑冢出来后,她的灵脉便发生了变化。m.166xs.cc
任何人的灵力都无法探进她的身体,连最亲近的云若薇也不例外。
云栀一直找不到原因,她曾问过无名,可那小崽子也是含糊不清,糊弄过去。
“也罢,探不进就探不进吧,不过我得问你几个问题。”
云栀望着徐长老慈祥的模样,倒也不怕,她坐直腰,乖巧道:“您问便是。”
“你之前是不是透支过自己的灵力?”
云栀愣住。
她犹豫片刻,才点了点头,道:“是。”
云若薇瞧出她的顾虑,不免添了半句:“她之前做任务的时候确实不太顾虑,透支灵力是常有的事情。”
“那就对了。”
“本就透支灵力,身体出现了亏虚也没能及时发现。后来再来些愤懑难过的事情,自然就会病了。”
“说这是心病,倒也对了一半。”
“还有一半,就在她这灵力上,云栀丫头的体质不一样,她这身体吸收灵力确实快,但这新吸收的灵力,又不能与之前亏空相抵,这亏虚没养好,新进的灵力又没完没了地涨,她不病谁病?”
徐长老看着云栀消瘦的脸,不由得叹气:“小姑娘,你年纪还小,可不能这么拼啊。”
“而且,有什么事情不能憋在心里,若是可以,多去和身边的人交流交流。”
“你看你家师姐这么贴心,无事就扯着她聊天,实在不行,还有你家曲师兄嘛。”
云栀有些不好意思的垂下眼。
云若薇望着她的模样,温声补充道:“她自小便如此,怕给我添麻烦,事事都藏在心底。”
徐长老一怕大腿,唏嘘道:“这可不行啊!”
“丫头,你听我的,以后心底有不痛快便说出来,不想说,拉着你曲师兄酣畅淋漓地打上一顿,也未尝不可。”
曲卓然被徐长老一提,连忙嚷嚷:“长老,您是不是太损了?我也不是那受气包呀。”
徐长老皱眉:“我曾经教没教你?”
曲卓然气焰消了半截:“教了。”
“那我说可以就可以。”
曲卓然喉咙一噎。
身后传来一道轻笑,曲卓然恼羞成怒,把藏在后面的少年扯了出来。
“那徐长老您可不能厚此薄彼,打我可以,也不能漏了他沈怀州。”
徐长老眼皮一掀:“喔,我和怀州不太熟。”
“拉他出来,我也不好意思。”
曲卓然这下彻底麻木。
没记错的话,他没招惹任何人。
云栀瞧着他欲哭无泪的表情,小声安抚道:“师兄,您辛苦了。”
曲卓然幽幽道:“不辛苦,命苦。”
云栀憋笑。
她移开眼,却不想刚好撞见一双潋滟多情的桃花目。
嗯。
没记错的话。
这就是那夜她抱了一宿死活不肯撒手的人。
不仅如此,她还把人家的衣衫哭湿了一大片。
呜,丢脸丢大发了。
云栀记忆回笼,苍白的小脸慢慢烧了起来。
连同耳根,都一并染得通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