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暂的交锋让两人间的氛围活跃不少。
云栀盯着对面的人看了许久,终是转开了话题:“所以,你现在是什么情况?”
沈怀州道:“如你所见。”
“之前在下界,便是我受天道之任,前去护佑未来的新神,免她受害,沦落成孤魂野鬼。”
孤魂野鬼。
云栀听着这四个字,嘴角没忍住抽了抽。
她放下怀里的折子,道:“确切的说,就是去保护我的?”
俊美青年点了点头:“可以这么说。”
“不过...去下界的只是我的一抹神识,能不能护住你,还得看天命。”
天命。
云栀想到之前的梦。
那个梦尤为真实,前面半段,与遇见师姐之前发生的所有都不谋而合。
那是预知梦,还是她真真实实地经历过一次?
云栀托着下巴认认真真地想了一遍,还是觉得有些疑惑:“既然得看天命,那为何还要你去?”
沈怀州叹息一声,道:“好在我恢复了从前的记忆,不然你这个问题,真真是要难住我。”
“其实早在百年前,上界就有预兆。”
“只是这等预兆,只有神君能看见。”
“然而九重天上,神君屈指可数,在位的至高神能够预知到的东西更多,但若涉及他自己,则什么都无法瞧见。”
“百年之前,我与另外一位神君偶然瞧见新神降世的先兆,但并没有放在心上,毕竟仙界之中,至高神常会更迭,我与他都认为,那是至高神更替之象。”
“可是后来我发现,事情并没有那么简单。”
“从前我本是深居简出,但,从某个时间开始,我精心照料多年的梨树忽然不开花了。”
云栀一脸疑惑:“?”
“不是,你这么敏锐?”
“从梨树不开花就能看出事情简不简单?”
少女一脸好奇。
沈怀州无语凝噎:“......”
“有没有一种可能,我那梨树是有灵性的?”
云栀懊恼:“抱歉抱歉,我忘了这是仙界,什么东西都蛮有灵气的。”
“但是我还是想知道,梨花树异常跟新神有什么关系。”
沈怀州道:“苍蕊梨树,是我从北荒战场带回来的,那里常年寸草不生,却诞下了这唯一的生灵,我将其带回神宫后,它几乎四季开花,从来没有凋谢过的时候。”
“唯有天道神谕降临之际,才会不开花。”
“无人知晓它这一奇能,除了我。”
云栀恍然大悟:“原来如此。”
“听起来很厉害嘛。”
“所以你这梨花是多久没开了?”
沈怀州淡淡道:“还好,传达完天道神谕后就开得好好的了。”
“一直开到我下界为止,前几日我回来,它又盛放了。”
云栀托着下巴,啧啧称叹:“看不出来,传闻中铁血无情的战神殿下,原来是种花圣手。”
“不过,您在下界当我师兄的那几年,怎么没见你展现这一技能?”
“诶,我记得阿姐之前还说,你是个花草杀手来的。”
沈怀州上扬的唇角一下就绷直了。
“难为你还记得这么多。”
“我隐约记得,你飞升上界后,关于九川的记忆会慢慢淡忘的。”
云栀轻哼了一声,煞有其事的提起笔。
“是有点忘了。”
她低低地说完一句,声音愈发得小:“可我还不想忘。”
“一下子从小小凡修,变成九重天上的新神,我好像有点难以接受这种变化。”
“在上界的这一日,我每次睡一觉,再醒来时,记忆就会模糊一点。”
“虽然有这样的际遇,我应该开心的,但有时候,我又觉得一切发生得太快。”
“就比如,有时候我想起曾经某个并肩作战的伙伴,我想起她说,等我完成了我要做的事情,定要一同游玩,把酒言欢,畅意一日。”
“还有将我带回家的阿姐,对我好的师父和师兄,以及云家长辈,宗门好友。我总觉得我越在意他们,忘掉的速度就会越快。”
“我还没参加阿姐她们给我准备的及笄礼呢......”
少女的语气遗憾又惋惜。
她叹了声气,似是觉得自己太过消极,只能提起音调,故作轻快:“可是世间之事,极少有两全之法。”
“在何位,谋何职。不做孤魂野鬼魂飞魄散,已经很好了。”
“罢了,不说这些,今日的折子还没处理好。”
“战神殿下,您要是没事,不如请回?”
云栀拍了拍旁边堆成小山的各色折子,脆声道:“我这新神初上位,还有诸多要学的,若是出太多纰漏,可能要拖累您同我一起受罪了。”
沈怀州静默不语。
他思忱片刻,不但不走,反而转身,坐到了大殿左侧陈设的垂听席上。
“小殿下若是怕出纰漏,那我便不走了。”
他熟稔地按下茶案左上角的玉扣,殿外的门就被叩响。
沈怀州似是知道来人是谁,托额闭目,语气淡淡:“进。”
高大殿门缓缓推开,一位仙娥打扮的女子端着一壶热气腾腾的清茶,快步走了进来。
她将托盘茶具放置案几,转身与两人行完礼,便飞快地退了出去。
云栀目瞪口呆。
她错愕地转过头来看他:“什么意思?”
只见那人随意地倒了杯茶,优雅品茗:“陪小殿下。”
“您毕竟是小神君,刚来这里没多久,诸多事务不熟悉。”
“为了怕您犯错影响三界,所以,我理应守着你,无论日夜。”
云栀:“??”
她没忍住,反驳道:“我虽然还没及笄,好歹也是个女子。”
“你与我共处一室,不太.....”
不太好还没说完,清隽美男便放下茶杯,悠悠打断:“人间的日子,比上界过得快。”
“算上来,你已经及笄了。”
云栀忽觉时间流逝飞快,她语塞一会,凉凉道:“既然及笄了,那不就更不能共处一室?”
沈怀州仰头看她,眸光尤为清正:“小殿下不能用如此腌臜的想法揣测臣。”
怕云栀不懂,他还贴心地解释一番:“您是至高神之子,日后定然是要接替他们,管理上界,统管天地,既然如此,您便为君,我便为臣。”
“君臣共处一室,距离又不逾越过分,天道来了也会认可。”
云栀:“......”
道理还一套一套的。
她自知说不过,只能闭嘴低头,看折子。
然而底下的那厮还不打算放过她,见她认真起来,又开始扯起来陈年旧事。【1】
【6】
【6】
【小】
【说】
“小殿下,我忽然想起一事。”
“你方才说,越在意谁,越会忘记谁。”
“那臣在下界舍命陪您多日,你不会要全忘了吧。”
云栀恨不得拍案。
有完没完了?
她刚想回嘴,那人又幽幽地补一句——
“那还挺没良心的。”
话轻飘飘地落地。
云栀把笔一丢,咬牙瞪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