坤宁宫,皇后杨桂枝正在殿前,对着眼前的梅林作画,她看了一眼一旁恭恭敬敬侍立的赵竑,收回目光,继续作画。
赵竑没有办法,心里暗骂,只能在一旁等候。
听闻这位杨皇后不仅能作诗赋词,而且书画双绝,今日一见,果然是有些乾坤。
诗词书画,无所不能,这样一个精明强干的女人,又处于皇后之位,不贪恋权势,那才是怪事。
“儿臣给娘娘请安。这幅竹梅图,梅花横空而出,含苞怒放,奇石嶙峋,原野平阔,笔法清逸洒丽,意境清幽朦胧。确实是幅好画。”
看到杨桂枝已经画完,净了手,赵竑这才上来,违心地恭维了起来。
都要乖乖地称娘,他这个儿子,却是始终难换回“娘”那颗冰冷的心。
“你也懂作画?”
杨桂枝眼神中有一丝诧异,随即点了点头。
“殿下,我差点忘了,你是诗词大家,就请你给这幅画题首诗词吧。” m.y???exiashuge.i?n★fo
“娘娘大作,我就不要贻笑大方了吧。”
赵竑尴尬一笑,赶忙推辞。
到哪里都要作词赋诗,他这个“诗词大家”,热度有点高啊。
“听说你要去军器所了。到了那边好好做事。”
杨桂枝也不强求。实则即便是赵竑的诗词水平再高,字体再好,她也不想玷污了自己的画作。
她坐下端起茶盏,似是送客之意。
“娘娘,儿臣以前少不更事,荒诞不经,还请娘娘宽宥。”
赵竑硬着头皮,肃身一礼。
这个敢矫诏诛杀当场宰辅的猛人,他可不敢等闲视之。
“殿下不必自责,老身惶恐。事已经过去了,就忘了吧。”
杨桂枝看着眼前的赵竑,依然不动声色。
“娘娘,这是儿臣的一点孝心,还请娘娘收下。”
赵竑拿出盒子,躬身递上。
那盒子里面,有岳父母为他准备的一对金钗,一对玉镯。
“这就免了吧。老身已经用不得这些俗物了。”
杨桂枝淡淡一笑,身子依然没动一下。
“娘娘,你要是不收下,就是不肯原谅儿臣,儿臣心里面惶恐不安啊!”
赵竑捧着盒子,举过头顶,腰快弯成九十度。
“这……那老身就收下了。”
杨桂枝犹豫片刻,终于轻轻点了点头,随即叫起了侍女。
“柳儿,替老身把那枝高丽人参拿来,送给殿下。”
赵竑微微一怔,这是要有借有还,互不相欠吗?
“谢娘娘赏赐。”
侍女接过了赵竑手里的盒子走开,赵竑站起身来,面上恭恭敬敬。
打破坚冰,恐怕没有那么容易。
他看了一眼周围,又是躬身一礼。
“娘娘,臣有些心里话,想要禀告娘娘。”
杨桂枝看着赵竑,目光中有一丝诧异,她轻轻摆了摆手。
“都退下吧。”
宦官侍女们走开,赵竑这才轻声开口,恭谨异常。
“娘娘,儿臣去了吴府,没有找到莹莹。儿臣打听到她去了金陵城,已经派人前去寻找。儿臣气走莹莹,辜负了娘娘的一片苦心,真是猪油蒙了心。现在后悔也来不及了。”
赵竑的脸上,全是一副懊恼之状。
“要是找到了,你打算怎么办?”
杨桂枝沉默片刻,目光中似乎有了一丝暖意。
“娘娘,一日夫妻百日恩。是儿臣的错,儿臣听从莹莹的意思。要走要留,儿臣绝不勉强。她要是愿意留下,儿臣当相敬如宾,不离不弃。”
这个时候,他把所有的错误归到自己身上,才能让对方更加相信自己的诚意。
“老身知道了,以后用心做事吧。”
杨桂枝轻声一句,又坐直了身子。
“儿臣告退!”
赵竑赶紧告辞,恭恭敬敬退了出去。
杨桂枝看着赵竑的背影,侍女赶紧把赵竑送的一对金钗和玉镯递了上来。
“负荆请罪!早干什么去了?”
杨桂枝把金钗和玉镯放回盒子,又递给了身旁的侍女。
“翠珠,这俗物就赏给你了!”
“奴婢不敢!这可是皇子的一片孝心!”
侍女翠珠虽然年轻,但宫中规矩还是懂的,赶紧推辞。
“叫你拿着就拿着,哪来那么多说辞!”
杨桂枝板起脸来。
“多谢娘娘赏赐!”
翠珠赶紧接过,心头暗暗吃惊。
玉镯碧绿润滑,金钗精雕细琢,所费何止千金。
看来,这位浑蛋皇子的苦心,又白费了。
“这个蠢货,也知道说软话、卑躬屈膝了!真是难得一见!”
杨桂枝摇摇头,站起身来,冷冷一笑。
“孝子贤孙,可惜啊!可惜啊!”
杨桂枝的讥讽看在眼中,翠珠心头有些难受。
赵竑就那样不堪吗,被杨桂枝如此嫌弃?
离开皇宫的时候,赵竑的心情也莫名地轻松了起来。
尽管他知道这么多宿怨,不可能一时消除,但该做的都做了,谋事在人,成事在天。
希望这样的“幡然悔悟”,会对他后面要做的事情有所帮助。
回到府中,门人告诉他有访客,正在大堂上等候。
“敢问阁下是……”
赵竑来到大堂,向黑着脸喝茶的华衣老者肃拜行礼。
李唐被派去了金陵找人,许胜去了临安城中寻找,几个熟悉府务的都不在府中,赵竑也不知道,这位老者是何方神圣。
“装神弄鬼,不知所谓!你这个狂妄自大的逆婿!”
华服老者面红耳赤,厉声呵斥起赵竑来。
逆婿?
赵竑心里一激灵。这不会是他的正牌泰山大人吧?
“怎么,一年不见,就连你的老泰山都不认得呢?”
果然,老者冷笑一声,脸色难看至极。
“原来是老泰山。失敬失敬!”
赵竑顺坡下驴,故作惊愕状,笑容满面。
“几年不见,老泰山你可是憔悴多了!怪不得我刚才没有让出来。老泰山,你可要保重身子骨啊!”
赵竑的关切之情看在眼中,吴念冷冷哼了一声。
“老夫身子硬朗得很,无需你虚情假意!”
这个倔强的纨绔子弟,现在也变得油嘴滑舌了。
“老泰山,不要动怒!快!上茶!上好茶!”
赵竑大声喊了起来。
他能说,他和老头无冤无仇吗?
“上个屁茶!气也被你气死了!”
吴念悻悻一句,看了看大堂口,又不耐烦地说道
“让所有的下人都滚远,都不要进来。老夫有话对你说!”
不知道为什么,见到这个窝囊废,吴念就气不打一处来。明明是自己的女儿“红杏出墙”,吴念的心里,却一点愧疚也没有。
要不是这个蠢货,自己的女儿也不至于那样。
“泰山,有什么要事,难道是莹莹回来了,让小婿过去接她?”
赵竑吩咐完下人,回到堂中,满脸赔笑问道。
“你想得倒美,早他……干什么去了?”
吴念心头更加恼怒,差一点爆粗。
自己两个不争气的子女,再加上这个王八蛋女婿,妥妥的荣华富贵,让这些家伙给玩没了。
“泰山,过去种种错事,都是小婿的不对。我已经知道错了。如果莹莹愿意,小婿愿意和她好好相处,体贴礼让,举案齐眉,不让老泰山费心。”
赵竑轻声说道,一本正经。
他既然已经在杨桂枝那里表过态,吴念这里,当然也一样。
跟谁过不是过。现在最重要的是,保命要紧。
“你……”
吴念看赵竑态度诚恳,微微一怔,随即狠下心肠。
这可不是优柔寡断的时候。事关女儿和吴家的脸面,也事关吴家的兴衰,他必须有所决断。
“赵竑,你觉得你和莹莹,你们两个人还能继续过下去吗?”
吴念的话语温和了一些,让赵竑不由得一愣。
夫妻矛盾,双方父母只有劝和,没有劝散的。他的老泰山,这到底是几个意思?
“泰山,你有话直说。”
赵竑端起茶杯,心中隐隐觉得不妙。
他的老泰山,不会是让他和吴氏一刀两断吧?
“赵竑,你和小女性子不和,分居多日。你就高抬贵手,好离好散,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