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上一片寂静,针落地清晰可闻。赵竑心头怒极,暗暗警惕。
这个史弥远,赵扩的面子都不给,做出废黜篡立这种丧心病狂的事情,一点也不为奇。
历史上史弥远暗杀宰相韩侂胄的事情,以及史弥远矫诏废赵竑,立赵贵诚为帝的事情,在他脑海里立刻浮现。
这家伙,是个不折不扣的狠人!
看来,即便是自己当了太子,也丝毫大意不得。 m.y?exia?shuge.i??nf?o
满殿群臣寂然无声。谁都可以看出,天子毕竟是天子,龙颜大怒,还是不要对着干,否则就是刚才赵汝述三人的下场。
“起来吧,别在这里丢人现眼了!”
赵竑脸色难看,看了看可怜兮兮的赵汝述,冷冷一句,完全不同于以往的温文尔雅。
赵汝述连连谢恩,灰头土脸爬了起来,躲进了列班。
赵扩咳嗽几声,弯下腰,拿绢帕擦了擦嘴,脸色更差。
赵竑看的真切,暗暗心惊。赵扩的身体,恐怕是越来越糟了。
这可不是一个好的迹象!
“诸位卿家,济国公赵竑自嘉定十三年被立为皇子,如今已四年有余。济国公冶坚铁造火药,于朝廷有大功。济国公仁孝果敢,可立为太子,以安天下。”
赵扩抬起头,声音有一丝嘶哑,目光扫向了赵竑。
“济国公,你若被立为大宋储君,能担得起这千斤重担吗?”
赵竑心头一惊,赶紧出班,肃拜一礼。
“陛下,臣必会竭尽全力,不负陛下所托!”
这话头,怎么转到了自己的身上,还要本人答辩?
“济国公,好自为之。”
赵扩温和地点了点头,看向老神在在的史弥远。
“史相,立济国公为我大宋储君,你怎么看?”
看他目光期盼,是希望得到这个权相的支持。
而刚才史弥远跋扈的事情,似乎荡然无存。
真德秀暗暗摇头。赵竑和史弥远不和,立储为皇家内事,何必在乎史弥远的看法。
官家,归根结底,还是太软弱了些。
“陛下圣明!臣附议立济国公赵竑为太子!”
史弥远走了出来,肃拜一礼,看不出情绪的变化。
真德秀等人都是一怔。这个权相,就这样轻易罢手了?
“陛下圣明,臣附议立济国公赵竑为太子!”
“臣附议立济国公赵竑为太子!”
“陛下,臣请立济国公赵竑为太子!”
史弥远开口,殿上的一大半臣子纷纷附议,都是赞成立济国公赵竑为太子。
“臣附议,立济国公赵竑为太子!”
“陛下圣明!”
真德秀、魏了翁、徐喧等人一起表态,人人都是松了口气。
要是如梁成大等人所愿,立沂王赵贵诚为帝,这大宋的朝政,不是又落到了史弥远等人手中,朝政只能是日益衰落。
“朕意甚慰,就如众卿所言,立皇子赵竑为太子,以正国朔,以安天下民心!”
赵扩满意地点了点头,扫过下面一众大臣,目光在史弥远身上停留。
“史相听旨!”
“臣在!”
史弥远出列,肃拜行礼。
“史相,拟定太子册立礼仪,让司天监选黄道吉日,册立济国公赵竑为太子!这些事宜,就烦劳史相了!以后,还烦劳史相多多教导太子,让他循规蹈矩,免生错漏。”
赵扩说完,长出了一口气。
积压在心头的大事,终于解脱了。
“臣遵旨!臣谢陛下恩宠!”
史弥远毕恭毕敬,又是一礼。
“众卿,今日立济国公为太子,乃是为出使金国,参加金主秋日寿诞。若是以皇子之名出使,恐怕难以说服金主,也难以彰显我大宋朝廷的诚意。”
赵扩的话徐徐说出来,众臣才是恍然大悟。
原来如此,官家是要赵竑以太子之身出使金国,彰显大宋的诚意。
宋金边界上,金鼓之声绵延了七年之久,才刚刚停下不到一年。赵扩显然不想再发生战事,和金国修好。
“陛下,万万不可!”
大理寺少卿徐暄立刻走了出来,持笏肃拜。
“陛下,金人虎狼之邦,邀太子前往,居心叵测。还望另择大臣,代为出使!”
“陛下,徐少卿所言极是。太子千金之躯,国之根本,岂可轻身涉险?陛下明鉴!”
魏了翁也是走了出来,肃拜而道。
“陛下,还请另择大臣,代太子出使。”
“陛下,臣愿代太子前往!”
又有几个臣子走了出来,一一劝了起来。
大宋官家只有一个太子,连个备胎都没有,万一发生点意外,岂不是玩笑开大了?
“这……”
这么多大臣一起劝阻,赵扩踌躇不决,又看向了稳如泰山的史弥远。
“史相,你的意思是……”
赵竑暗暗摇头。到了难决断时,赵扩还是要问史弥远。
怪不得刚才赵扩提他为太子时,史弥远没有站出来反对,感情是他已经知道了自己要出使金国,前途未卜,这才不动声色。
自己也许是瞎猜。想来,史弥远也不会和金人同谋,他有的是办法对付自己。
史家名门望族,满门士大夫,起码的骄傲,他们还是有的。
“陛下,金主邀请济国公赴金,只为寿诞之礼,无需大惊小怪。若是济国公不去,反而让金主看轻我大宋,有损我大宋国威,甚至起南下之心。”
果然,史弥远徐徐说道,一口一个“济国公”,直击赵扩要害。
赵竑暗暗摇头。木已成舟,都已经盖棺定论,史弥远还在强硬些什么?
“史相所言甚是,臣附议史相!”
“臣附议史相!”
“臣也附议史相!”
参知政事薛极、宣缯,以及胡榘几人一起持笏,附和起史弥远来。
“史相老成谋国,臣等附议史相!”
其他官员、御史一起肃拜,赞成史弥远的话语。其附和的人数,可比反对赵竑去金国的人数多多了。
“济国公,你对出使金国,有没有异议?”
群臣一起赞成,赵扩目光转向赵竑,神色温和。
显然,他已经被史弥远的言语打动。
要是不去,赵竑只怕还是济国公。太子一事,恐怕又要向后拖延。
“陛下,出使金国,不过是为金主寿诞所邀,并无大碍。况且,两国早已息兵,金人不会乱来。臣愿前往金国,陛下无忧。”
赵竑肃拜行礼,神态自若。
看赵扩期待的眼神,这个时候,他可不能说不行。
不过,这个金主还真是奇怪,过个生日,非要请自己这个大宋皇子前去,真是奇怪。
“既然史相和济国公都没有异议,就等太子继任大礼之后,择吉日良辰起赴金国,为金主祝寿,也祭扫一下大宋历代祖宗的陵寝。”
赵扩又咳嗽了几下,目光却是温和。他轻声细语,做了最后的决断。
除了宋徽宗和宋钦宗父子,北宋的其他皇帝,包括许多后妃都是葬在河南巩义。赵竑既然出使金国,当然要去拜祭一下祖宗的陵墓。
不过北宋皇陵屡经盗挖,又无人修葺,恐怕已经是荒草凄凄,不成样子了。
“臣等遵旨!”
“臣领旨谢恩!”
赵竑和满殿群臣一起行礼,谢恩。
塞翁失马,焉知非福。若不是金主邀请,估计朝廷也不会提他为太子。
希望这一次北上,能够平平安安吧。
出了大殿,赵竑不自觉地吐出一口闷气。
太子,大宋储君,应该可以安枕无忧了吧。
“济国公殿下,不,太子殿下,恭喜恭喜!”
赵贵诚一张年轻白皙的大圆脸上,笑容满面。
“同喜!兄弟,以后还要多走动走动!”
对于这个扮猪吃老虎的家伙,赵竑亲切友善,人畜无害。
“一定!一定!”
赵贵诚拱手离开,脸上的笑容戛然而止。
梁成大又是一个人出来,看到赵竑的身影,梁成大远远绕开,快速离去。
赵竑摇头一笑,目光扫向远处,下了台阶的史弥远和薛极几人边走边说,谈笑风生,气定神闲,似乎没有受自己“晋为太子”的影响。
赵竑心里一沉,微微一思量,大踏步走了过去。
“史相留步!”
赵竑上前几步,拱手行了一礼。
“太子殿下,有事吗?”
史弥远和薛极几人显然都有些诧异。不知道赵竑是何用意。
“史相,可否借一步说话?”
赵竑看了看薛极几人,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有些话,还是私底下说好些。
“太子殿下,你我之间,还有什么事情不能明言?殿下就请明说吧!”
史弥远面带笑容,气场十足,阻止了要告辞离开的薛极几人。
“史相,我想为朝廷做些事情,咱们以前的恩怨一笔勾销如何?”
赵竑不再浪费时间,直言不讳,径直说了出来。
能不和史弥远斗,能顺顺利利登基,再好不过。
“太子殿下此言差矣。殿下想为朝廷做些事情,难道老臣会阻碍于你吗?以前你我有恩怨吗?即便是有,老臣也早已忘记了!”
史弥远谈笑风生,赵竑的一颗心,慢慢凉了下来。
左一句太子殿下,又一句太子殿下,中间的冷漠和戒备显而易见。后面这些话,揣着明白装糊涂,显示自己的大度。
看起来,自己是太傻太天真,纯粹的无用功。
“史相,告退!”
赵竑面色平静,告辞离开。
看来,他和史弥远之间,是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