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宋立国之初,并无参知政事一职。宋太祖赵匡胤代周自立,三相并设,而不设副宰相。后由于事务繁剧,始设参知政事,协助宰相。
宋乾德二年(964年)设参知政事为副相。开宝六年(973年),参知政事始得与宰相于政事堂同议政事,职权、礼遇大致等于宰相。宰相出缺时,代行宰相职务。
南宋建炎三年(1129年),以门下、中书二侍郎为参知政事。乾道八年(1172年),改左右仆射为左右丞相,其参知政事如故,以中大夫以上充任,员额常为二人或一人,嘉泰三年(1203年)始定为三人。
赵竑登基,建功的亲朋好友赏赐完毕,自然就是执政大臣,这也是朝堂稳定的根本。
史弥远的宰相位置,被原来的参知政事薛极代替。而一个新的参知政事位置,则被留给了真德秀这个户部尚书。
宰相薛极,枢密使宣缯,史弥远时代的宰相兼枢密使的特例,终于在赵竑朝被废除。
一个宰相薛极,一个枢密使宣缯,加上两个参知政事胡榘和真德秀,这便是赵竑朝的中枢班子。
真德秀是帝师,又是户部尚书,位高权重,占据一个参知政事的位置,理所当然。
宣缯性情直爽,尽管是史弥远的儿女亲家,但似乎可以重用。他既然是兵部尚书,担任枢密使,再也合适不过。
薛极和胡榘同属于史弥远手下“提线木偶”的“木”字辈,都是长袖善舞的聪明人。相比较真德秀和胡榘,薛极老成持重,更熟悉朝政,也好控制,列为宰相,似乎更为妥当。
这四人为执政大臣,也是赵竑再三权衡之下的产物。
至于御史中丞,梁成大这搅屎棍自然被废黜,由朝中的另外一个清流陈端常担任。立太子和宫变当日,此君表现不错,公然和史弥远廷怼,让赵竑印象深刻。
大宋任用执政,多从三司使、翰林学士、知开封府、御史中丞中选任,俗呼为四入头。薛极四人都是饱学之士,资历够,引为执政
要强化君权,宰相必然不能强势。而大宋朝堂的士大夫们过于势大,必须无情打压,以免君权孱弱。
赵竑也是暗自思量。薛极入相、陈端常任御史中丞,还不是自己一句话,加盖一个玉玺而已。满朝官员,竟然没有一人敢于反对。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他的父皇赵扩太过懦弱,被史弥远和杨桂枝玩弄于股掌之上,让人只能是哀其不幸,怒其不争。
最重要的是,他要这一套执政班子易于掌握,顺从他的意志改革。
来自几百年后,没有人比他更清楚这个时代的弊端。
几件礼物放在书桌上,赵竑仔细观看,目光被桌上的两副水晶壁吸引。
这都是先帝赵扩的珍藏之物,按照大宋皇室惯例,皇帝驾崩,皇帝的遗物也会分赐群臣,以示皇恩浩汤。
水晶壁大如小碗,晶莹剔透,和后世的透明玻璃并无二致。
“董宋臣,宫中这样的物件多吗?”
赵竑心里真是不明白。皇帝驾崩,还要把皇帝的遗物分赐予群臣,这是哪门子的道理?
新皇登基,按理说士大夫们得送礼给他才是,因为他是他们的老板。哪里有老板发钱给员工,巴结员工的道理?
按照民间习俗,家里死了人,前来吊唁的亲朋好友都得送礼,哪里还有不送反拿的。
何况,这些亲朋好友还是自己的部下。
大宋的君王们,到底在担心些什么?屁股下的龙椅不稳吗?
到了赵竑这里,除了几个执政大臣,还有几个心腹重臣每人赏赐一点点,表示一下意思,其他的一概忽略。
倒不是他吝啬,只是觉得奇葩,不能理解。
这些东西要是换成金银粮食,赏赐给边军、穷苦百姓,岂不是更有用处?
“陛下,我朝江西多产水晶,经过打磨成水晶壁或水晶饰品,宫中多有此类物件,将作监也有许多未曾打磨的物件。必须要用的话,派人去拿就是”
董宋臣对水晶,倒是门清。
“很好!你随后派人去将作监,调取水晶之物,另唤懂得打磨的工匠两名,朕另有重用。”
这些天然水晶,可是制作望远镜的绝好物件。而望远镜的构造太过简单,两个凸透镜,或者一个凸透镜,一个凹透镜,都可以组成一个望远镜。
在这个时代,还是叫它千里镜吧。
后世望远镜满大街都是,但这个时代,这种简简单单的单筒千里镜,却十分有助于战场的观察。
回到椅子上坐下,拿起桌上的奏折翻阅,翻到两份,赵竑的眉头不由得皱了起来。
几位参政大臣联名上奏,要封他的嗣母沂王妃俞氏的父母,俞氏父俞治为潭州观察使,俞氏母刘氏为惠国夫人。
而他的岳母周高氏,则要被封为延国夫人。
花花轿子人人抬,这是要大封天下、其乐融融吗?
没有任何功劳,一团和气,一人得道、鸡犬升天,这让天下百姓如何看待他这个新皇?
处处恩荫,大宋的“冗官”之弊何时可解?
即便朝廷要用人,也要做事的人,那些纨绔子弟、酒囊饭袋,要他们何用,给他添堵吗?
“参见陛下!”
宰相薛极,枢密使宣缯,两位执政胡榘和真德秀,四位参政大臣进了御书房,一起向赵竑见礼。
薛极为宰相,宣缯为枢密使,史弥远时代的宰相兼枢密使的定例,已经一去不复返了。
薛极的目光偷偷扫向赵竑腰间,“宋王剑”赫然在目。
“几位卿家,坐吧。”
赵竑轻轻点了点头,指了指桌前的几张椅子。
“臣不敢!”
四位执政大臣一起行礼,没有人敢坐下。
即便是帝师真德秀,也是肃拜一礼,恭恭敬敬,戳在那里。
宋太祖赵匡胤以前,皇帝与士大夫坐而论道。赵匡胤朝及其以后大宋各朝,都是站而论道。
皇帝面前,哪有坐着的道理。
“坐而论道,谓之王公;作而行之,谓之士大夫;审曲面势,以饬五材,以辨民器,谓之百工。诸卿执掌国家大事,比之王公,有过之而无不及。诸卿不必诚惶诚恐,就坐吧。”
赵竑摆摆手,面色温和,却不容置疑。
“薛相,下次上朝,凡王公、参知政事,以及群臣年老体弱者,皆可就座,位于前列。此为惯例,可列为朝仪日常。这也是人性化,使得群臣身体安康,好为国家做事。朕意已决,此事不必再议。”
“谢陛下!”
薛极四人一揖到地,诚惶诚恐,到椅子上坐下。
坐而论道,不仅仅是身体上的舒服,更是心理上的满足。
宋太祖赵匡胤抽去了宰相屁股下的椅子,改为站而论道,让士大夫们失落之余,奴性大涨。想不到他的十世孙赵竑,又把这改了回来。
说起来,除了真德秀还算“年轻”,其余几人都是五六十岁的“老夫”,坐着说话,腰腿精神都要好受许多。
“先帝晏驾,葬礼之事,清除史弥远一党,诸般政事,诸位卿家辛苦了。”
赵竑微微一笑,宦官奉上茶来,热气腾腾,人人一杯。
“陛下,臣等份内之事,理当如此!”
薛极代表四人,恭恭敬敬回答。
这位新帝,虽然简单粗暴,但也坦率亲切,看上去并不是个粗线条的暴力男。
“陛下初登大宝,臣有贺表,祝陛下文治武功,我大宋国泰民安,国祚永存。”
真德秀站起身来上前,双手捧着一份贺表,肃穆庄重。
贺表一般是贺表一股是新帝即位,或帝王有庆典武功等事,臣子献文称贺。如今赵竑登基,作为帝师和朝堂文章之首的真德秀,自然要表示一番。
“真卿,费心了。”
赵竑轻轻点了点头,真德秀打开贺表,读了起来。
“臣真德秀言:11月29日,准都进奏院递到赦书,恭睹皇帝陛下登宝位,中外称贺者。圣神有作,夙当上帝之心;朝觐攸归……顾炎运中兴之盛,今且百年;而识方故境之归,殆将万里。珍重岂惟于奉璧……以圣继圣,益昭付讬之公。臣猥玷节麾......天开地关,可占平治之期;日就月将,愿献缉......”
真德秀抑扬顿挫读完,将贺表呈上,赵竑接过,装模作样看了片刻,这才合上,郑重放好。
真德秀上的这一份《贺今上皇帝即位表》,认为才能卓越的赵竑承继大统,是天命所归、民心所向,普天同庆之大事,所以理当承天之运,大展宏图。其间还追溯了南宋王朝的建立、领土的变迁,皇帝任重道远,必须继承先祖遗训,精进不止,实现天下治平。
“陛下,真公文章、道德第一,我朝无人能敌。此贺表庄重典雅,契合陛下当前之处境,臣为陛下贺之。”
薛极站了起来,小小的一番奉承,让真德秀不自觉脸上浮现笑容。
“薛相过誉了!”
真德秀向薛极一揖,二人对拜,御书房中一片祥和气象。
“前些日子,真卿晋为执政大臣,也上过谢表,犬马之养无私,唯笃爱君之义;江湖之身虽远,敢忘存阙之心?真卿忠义耿直,朕熟谙于心。”
花花轿子众人抬,赵竑忍着不耐烦,哈哈打着马虎,恭维着自己的老师。
其实真老师的贺表,他只听懂了大概一小半,不过歌功颂德,花团锦簇,只觉得高高在上,实在是难接地气。
秦人不暇自哀,而后人哀之。后人哀之而不鉴之,亦使后人而复哀后人也。
和这些言简意赅的千古名篇比起来,真德秀的文章太过华丽,难以让他产生共鸣。
大宋内忧外患,国力匮乏,民生凋敝,远远没到真德秀所描述的那样波澜不惊。
“臣谢陛下谬赞。”
真德秀朗声说道,随即直奔正题。
“陛下,殿前司中,和史弥远夏震过往甚密的军中将领,都已经抓捕归案,大理寺和刑部等正在审理。这几日就有结论。”
果然如皇帝所言,君就是君,臣就是臣。朝廷一道旨意,史弥远的党羽,包括殿前司那些闹事的军官,还不是服服帖帖,束手就擒,连一个小的浪花都没翻起。
“此事真公看着就是。真公做事,朕放心。”
赵竑点点头,表示对真德秀的支持。
真德秀雷厉风行,从不拐弯抹角,这一点很是令他欣赏。这才是做事该有的样子。
你办事,我放心!
真德秀心里微微颤抖,赶紧领旨谢恩。
皇帝这句简单的褒奖话,可是说到了他的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