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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改变
    “陛下,金陵大学堂的就读书目该如何抉择?是和太学院一样吗?”

    真德秀有些狐疑。

    太学的主要课程是经义、策论、诗赋,学生可兼修法学(律学),并“早晚习射”。教学方式则采用分斋(班)授课。

    他很想知道,金陵大学堂和太学,到底有什么不同?

    “治民以安其生,讲武以御其寇,堰水以利田,算历以明数。儒家经典,四书五经;兵法七书,九章算术、刑学、律法等等,再加入医学、农学等等。让户部、工部、礼部那些满腹经纶的官员调上一批,或从大宋各路州挑选良才,到金陵大学堂就任。”

    赵竑思索了一下,这才继续说道:

    “金陵大学堂的部分课程,和金陵讲武堂的一样,比如历史、地理等。此外,金陵大学堂引入军事化管理,增加体育科目,强身健体。体育科目的训练包括队列训练,体能训练,刺枪术等。”

    “军事化管理?体育科目?”

    赵竑的话,让薛极懵懵懂懂,直到旁边董宋臣扯了扯衣袖,才赶紧应是。

    对于金陵大学堂的学习规划,皇帝应该有了一个清晰的规划。

    不过,既然金陵讲武堂代替了武学,皇帝不会是要用金陵大学堂代替太学吧?

    武学和讲武堂合为一体,那是因为武学人少,不过几十人,无人重视。太学可就不同,为国之基乃在于养士,而养士之源则出于太学。太学有 1400人左右,总不能像那些良莠不齐的勋贵子弟一样,全部拿去塞到金陵讲武堂和金陵大学堂。

    这岂不是焚琴煮鹤,大材小用?

    “诸位卿家,科举取士,国家大事,当然不会骤然取消。”

    赵竑心知肚明,目光转向了薛极。

    他的宰辅,应该已经有了对策,要不然也不会提及。

    “陛下,太学生分外舍生、内舍生,还有上舍生。外舍生永远没有机会做官,内舍生和上舍生想做官,也要等待朝廷的选拔。朝廷选拔人数太少,每年这 1000多名太学生里面,被选拔做官的只有十几个人甚至几个人,等不及选拔的太学生不得不去参加科举考试。可朝廷科举三年取士,每年不过 300人……”

    薛极细细道来,赵竑心中明亮,似笑非笑。

    薛极,同样也是理学大师,但并不崇尚心术,对道学也不排斥,比他的老师真德秀更务实一些。这也是他权衡再三,让薛极担任宰相的原因。

    要是让真德秀担任宰相,恐怕空谈之风更盛,朝野上下理学要大行其道,尚武之风则无从谈起。虽然真德秀个人操守上无可挑剔,强出薛极等人许多,但这有鸟用?

    南宋到了后期,内忧外患,一不小心就会有灭国之危,朝野需要的是尚武实干之风,而不是文章锦绣。如果还按部就班,只能被蒙古铁骑无情的淘汰。

    “薛卿,你把朝廷办金陵大学堂和讲武堂的消息传到太学,相信太学生们会有选择。”

    赵竑思索片刻说道,和老狐狸薛极的目光一对,都是轻声笑了起来。

    这是阳谋,堂堂正正,事关个人前程,众人饭碗,相信太学生们自有抉择。

    “陛下圣明。”

    薛极和宣缯几人,都是肃拜而道。

    新皇年纪轻轻,却懂得左右权衡,妥妥的老奸巨猾。

    真德秀心生不满,却只能选择接受赵竑的处置。

    至少,皇帝没有像武学一样,直接废了太学。

    “几位卿家,金陵讲武堂、金陵大学堂招生教学,江南东路推行新政,编练新军,朕可能会在金陵待一阵子。朝事就有劳诸位了。”

    赵竑注视着几位大臣,目光幽幽。

    他没有分身术,朝政只能是交到这些执政大臣了。

    “陛下放心,臣等一定竭尽全力,为陛下分忧。”

    几人都是肃然,一起领旨。

    在新皇手下,他们都可以各抒己见,好好做事。这和在史弥远当政时唯唯诺诺的情形,天壤之别。

    舒心之际,几人又都是忧心忡忡。

    金陵讲武堂和金陵大学堂一开,武学归入讲武堂,太学也恐怕在很短的时间,要被分解了。

    皇帝创办金陵大学堂,并没有撤销太学,似乎没有贬低文风,但金陵讲武堂的创办,让皇帝整饬武备、扬尚武之风的用意昭然若揭。

    而他们这些参政大臣,偏偏找不出反对的理由。

    众臣心思各异,却没法质疑。

    赵竑看在眼中,不动声色。

    四木三凶,两个“木头人”参政大臣,一个真德秀是他的老师,宣缯虽然有些个性,但他与史弥远儿女亲家,不敢过于直谏,以免皇帝猜忌,惹火烧身。

    这样一来,朝堂没有掣肘,他可以放开手脚大干一场了。

    至少,他的父皇宋宁宗被史弥远压制的如同傀儡的情形,是绝不可能出现了。

    “陛下,太学取士,国之根本。陛下创立金陵大学堂,会不会让太学势弱,太学生纷纷逃离。长此以往,国之大患啊!”

    真德秀忍不住,黑着脸进言。

    无论如何,读书人的根本不能被改变,太学也不能被削弱。

    “金陵大学堂和太学一样,都是为国举贤。况且太学一年不过有六七人可释褐授官,其余大多数人都要去科举取士。朕并没有废止科举,何来国之大患?真卿,你夸大其词了。”

    赵竑偷换概念,宽慰着自己的老师。

    真德秀无奈,只好放弃继续进言。

    太学生去考金陵讲武堂和金陵大学堂,总不能不让他们去吧。

    “董宋臣,把上次朝臣们推荐贤能的奏疏拿来。”

    赵竑立即回到另一议题。

    这道推荐贤能的圣旨,是他初等大宝,下的第一道“安心”之令,是要野无遗贤。

    南宋后期,能臣寥寥无几,但因为战事频繁,名将倒是不少。让群臣推荐贤能,一来以免明珠蒙尘,也是让更多的贤能之士为国效力。

    高手在民间,可不是随便说说的。

    “张杲,新安人,有神医之称。家中三世业医。有《医说》10卷,书论述针灸、诊断等,论及伤寒、诸风、劳瘵、吐血、头风、眼疾、喘嗽等各类疾病治疗。并有中毒、解毒、奇疾等论述……”

    赵竑拿起一章奏疏,看完以后,轻声问道:

    “宣卿,这是你推荐的贤者。确有大才吗?”

    “回陛下,张杲出自医学世家,确有大才。其弟子数人,都在太医局和翰林医官院任要职。”

    宣缯的回复,真德秀等人纷纷附和。

    赵竑点点头,几个大臣一起推荐,看来这个张杲确有真才实学。

    “拟诏,让张杲择其弟子三人,到金陵讲武堂和金陵大学堂任教,地方官府做好迎送,朕会在金陵和他们见面。”

    大臣们赶紧坐直了身子,一起仔细聆听。

    “宋慈,福建路建阳人,其父宋巩曾任广州节度推官。户部尚书真德秀真公弟子,也是真德秀推荐。嘉定十年乙科进士。于刑狱、医学有建树。重视实践,力求真知。”

    看到这里,赵竑不由得莞尔一笑。

    大宋提刑官,后世闻名遐迩,谁人不知。

    “真卿,你可是推荐了一名贤能啊!”

    赵竑由衷地赞道。

    “臣谢陛下谬赞!”

    真德秀的脸上,不觉浮起一丝得意之色。

    “着宋慈前往金陵,提点建康府刑狱,并于金陵讲武堂和金陵大学堂任职,专授刑狱之学。”

    赵竑看了看志得意满的真德秀,微微一笑。

    人真是个复杂的动物,都有自己的优缺点,单纯的好坏之分,完全不科学。

    “杨辉,钱塘人,算学大家,工部郎中。乘除捷算法、“垛积术”、纵横图以及算学,均有建树。著有论作《详解九章算法》,《日用算法》等……”

    算学大家!工部郎中!

    赵竑轻轻摇了摇头。算学大家担任工部郎中,技术人才担任官员,实在是太浪费了。就像后世那些名校的高材生,毕业后去当了官员,人才浪费实在是可惜。

    在这个时代,技术型人才实在是太过稀缺,绝不能浪费。

    “传旨,着杨辉前往金陵讲武堂和金陵大学堂任职,专授算学,俸禄不变。”

    穷文富武,大宋读书人虽多,但仍有大量的贫家子弟不能上学。而金陵大学堂高等学校的基础,则是来自中小学的基础教育。

    教育是立国之本,强国之根。教育是一个国家的长期计划,如果想让国家昌盛,教育的重要性不言而喻。

    “陛下,杨辉是工部要员,他要是去了金陵任教,工部就会人手不足,恐怕有些不妥。”

    胡榘陪着笑脸奏道。

    “胡卿大可放心。用不了两年,杨辉这样的人才比比皆是。再说,杨辉去了金陵,发挥的作用更大,这不是更能人尽其用吗?”

    杨辉去了金陵,金陵讲武堂和金陵大学堂那些未来的学员,都会受益匪浅。

    别的不说,绘制地图和沙盘,恐怕就需要许多的数学知识。从古到今,他没有见过任何朝代留下什么精确的地图,更不用说细致到极点了。

    而战场上需要知己知彼,如果有精确的地图和沙盘为辅,成功的几率必然大大增加。

    “陛下此举是借鸡生蛋,如此甚好!”

    薛极看了一眼胡榘,笑眯眯赞道。

    杨辉去金陵,皇帝的意思再也明显不过,就是要有教无类,普度众生,提高学员们的造诣。

    胡榘这个蠢货,许多事情都要下属去办。一旦下属离开,他便不知所措。

    这家伙不学无术,早晚要出纰漏。

    “陛下调这些算学人才去金陵,这是想让金陵讲武堂的学员文武兼备。陛下虽然苦心积虑,但武夫当国,绝非国家之幸。陛下要谨防五代故事重演啊!”

    武夫当国,五代故事?

    果然,胡榘漫不经心的一句话,让赵竑心头失望,黑脸一板。

    “你们这些文臣要是争气,百战百胜,朕又何苦去做改变?何苦去培养这些赳赳武夫?”

    胡榘下意识坐直了身子,脸上的谄笑荡然无存。

    “穷则思变。历史上历朝历代,如我大宋用兵乏力,屡战屡败者,还没有几个。朕不想大宋一直挨打,朕不得不做出改变。如果不能唤起大宋军民的尚武之气,我大宋危矣。”

    赵竑不得不又一次贬斥大臣们不顾国情的固执和愚蠢。

    当蒙古铁骑纵横大宋,百姓深受其害,仅四川就损失了一千多万人口,几乎“蜀亡”,这样的结局,是个人都不能接受。

    而明知道积弊重重,却不做出改变,既无能,而且无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