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金陵讲武堂,唯一的女生宿舍里,十三个女学员,一边收拾着床铺、整理东西,一边聊天。
这里面,年龄最大的女学员刘芳凝不过20岁,其他人都在17岁到20岁之间。除了刘芳凝寡妇的身份,其他女学员都是单身。
“姐妹们,大家虽然都进了讲武堂,但你们想过没有,要报什么学科吗?”
魏思思舒服地靠在自己铺位的床头,打量着正在忙着收拾的女学员们,懒洋洋的一句。
“什么学科?讲武堂都有什么学科?”
女学员杜惠停下了手上的动作,惊奇地问了起来。
她只是听到金陵讲武堂招生,脑子一热就报考进来。她是家中幼女,父母和几个哥哥姐姐都是疼她,并没有阻碍她。这些女学员中,她也年龄最小,刚刚17岁。
“讲武堂讲武堂,当然是骑兵科、步兵科、水兵科,还有新增加的炮兵科等等。”
魏思思笑着,一股脑说了出来。
“炮兵科?就是报纸上说的皇帝造出来的什么火器吗?”
杜惠点点头,瞬间明白了几分。
报纸上说过火器的事情,只是大家不清楚而已。想不到却是大杀器,还被列为了一门学科。
“什么皇帝造的,是军器所的官员造的。就是那火药,也是其他人造的,皇帝只是出了一点点力而已!”
魏思思眼睛一瞪,不满地反驳起了杜惠。
火器火药研制,明明田义出了大力,怎么功劳全部算在了皇帝头上?
“皇帝造出火药、火器,天下人都知道。负责火器铸造的提举官田义,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不过是皇帝的发小而已。田提举官在担任火器铸造官以前,可是在临安城修义坊杀猪卖肉的。”
黑黑瘦瘦、同样来自临安城的宣月华便铺床单,一边漫不经心地一句。
魏思思“腾”地一下坐了起来,杏目圆睁,就要发作。
铺旁的史慧玉,赶紧按住她的胳膊,轻轻摇了摇头。
魏思思看了看宣月华,最终扭过头去没有发作。
“史慧玉,你说,咱们会被分到什么科?”
刘芳凝一边收拾东西,一边看了一眼魏思思和宣月华,笑哈哈向史慧玉问道。
史慧玉肤白腿长,言谈举止一看就是名门闺秀,谁都看得出来,她和魏思思交好,寸步不离。
魏思思看似八面玲珑,其实霸道强势。听说她爹魏了翁是金陵讲武堂副校长、当朝兵部侍郎,怪不得有些架子。
“我也不知道。不过我听说,讲武堂刚开始都是基础训练,什么队列体能,最后才是分科。不过,要按我心里想,我想去骑兵科。将来金戈铁马,跃马扬鞭,那才过瘾!”
史慧玉稍显稚嫩的脸上,神采飞扬。
“你以为你是花木兰?从古到今,那有女子上过战场的?梁红玉只有一个,也是稳坐中军帅府。要是让我选,一定是炮科。听说炮科最吃香,皇帝最重视,也最厉害。”
金陵籍的学员吴敏高大健壮,笑呵呵说道。
她父亲是金陵城有名的富商,母亲早亡,家中独女,宠溺异常。她要来金陵讲武堂,她的父亲只能同意。
事实上,金陵讲武堂的这十几个女学员,非富即贵,没有一个平民子弟。这也是这个时代的特色,穷人家的孩子,整日为生计奔波,哪有这机会和眼光出来考取讲武堂。
讲武堂的男学员也同样如此,家境富裕的占了大半。那些能骑射的学员,也只有富贵人家才培养得出。
“那可不一定!如今的皇帝可不一样。江山如此多娇,引无数英雄竞折腰。他能废除苛捐杂税,能废除官妓贱籍,又允许金陵讲武堂招募女学员,也一定会让我们这些巾帼英雄们上战场!”
宣月华憧憬地说道,兴高采烈。
皇帝神奇的上位经历,文章海内大家,她对皇帝的好感甚至是崇拜,溢于言表。
魏思思忍不住又要反驳,却被史慧玉使劲按住胳膊。
“皇帝是海内大家,才华横溢。想不到他还懂兵法,还编写了教材,用来训练教官。就连火器和火药,都是他造出来的。你们说,皇帝是不是很厉害啊?”
宣月华不知道是故意还是有意,继续自顾自说道。
“史慧玉,皇帝杀了你的堂祖父史弥远,你不恨他吗?”
吴敏笑呵呵问道,赶紧插话进来,毫不隐讳。
她天不怕地不怕,性格却是不错。
“别提那个史弥远!乱臣贼子!他和我、和我们家,一点关系都没有!”
史慧玉脸色一沉,断然说了出来。
人人都拿史弥远说她,事实上,不仅仅是她,他们这些史家旁支,都巴不得和史弥远撇清关系,以免惹祸上身。
“好好好,不提史弥远。不过,皇帝能招你这个史家子弟入金陵讲武堂,可见他大人有大量。这样的皇帝,让人信服!”
吴敏羡慕地说道,心思不知道又转到了什么地方。
“吴敏,你是不是看上皇帝了?皇帝只有一个妃子,后宫空虚,你可要抓紧啊!”
魏思思不屑地一句,调侃起了吴敏。
对她来说,众学员,包括她爹和田义对赵竑的推崇,她很是看不起。她也不觉得,赵竑有什么过人之处。
不过是臣子的吹捧而已。她爹和田义,何必对赵竑如此奴颜婢膝?
魏思思的调侃看在眼里,吴敏毫不在意,仍然一副笑嘻嘻的模样。
“我也想啊,不过我这五大三粗的,只怕皇帝看不上我。真有那狗屎运,皇帝带我出去,那不是丢人现眼吗?我们这些人当中,恐怕只有史慧玉和李思雨,才能让皇帝动心。至于你魏衙内吗……”
女学员们纷纷笑了起来,史慧玉的脸色微微一红,神色缓和了许多。
“我才不在乎什么狗屁妃嫔!有什么大不了的!”
魏思思脸上一红,立刻发作了起来。
一众女学员都是诧异地看着魏思思,宣月华立刻怼了回去。
“你以为你是谁?陛下能看上你吗?”
作为当朝执政大臣宣缯的小女儿,她早已经看不惯魏思思的跋扈。皇帝在她心中神一般的存在,其他人让着魏思思,任她胡言乱语,她可不领情。
“你又是谁?要不是你爹摇尾乞怜,早都被朝廷抄家灭族了,你都得去青楼卖笑。你嚣张什么?”
魏思思的话,让宣月华面红耳赤,她抓起身边的登子,当即直奔魏思思。
“魏思思,我打烂你的狗头!”
“来啊!奔这!”
魏思思混不吝,丝毫不退让,众人赶紧把二人分开。
“好了,都少说两句!”
女学员刘芳凝年纪大些,站在二人中间,充当和事佬。
“都是同一个宿舍,大家相互包容一下,不要让人看笑话,更不要因此被赶出了讲武堂!”
刘芳凝上前,用力夺下了宣月华手里的凳子。
看得出来,宣月华动了真怒,手上的劲还不小。要是真对打,魏思思恐怕不是对手。
“宣月华,你爹是忠是奸,皇帝自有公断。你发什么疯?你爹不是好好的在当他的兵部尚书吗!坐下,讲武堂行的是军规,你不想在讲武堂待了?”
刘芳凝放下凳子,宣月华脸色铁青,闷声不语,被李思雨和吴敏拉着坐下。
“思思,都是同乡,少说两句!”
史慧玉拉着魏思思坐下,低声劝慰。
这一次,她也觉得魏思思有些过了。
“姐妹们,都住在同一个屋檐下,过去的事就过去了,谁也不能放在心上!”
刘芳凝说完,笑着打趣起李思雨来,打破了尴尬的场面。
“李思雨,你和史慧玉花容月貌,美若天仙。讲武堂狼多肉少,那些个男学员,还不把你们给吃了?”
她一个二十岁的寡妇,丈夫三年前战死,没有儿女,一个人寡居,来报考金陵讲武堂,一来排遣寂寞,二来算是继承丈夫的遗志。
“以李思雨和史慧玉的美貌,还不让那些男学员口水直流?我看,只怕校长都要动心。”
吴敏拉住宣月华,笑着调侃了李思雨一句。
这个魏思思,自以为玲珑八面,实际上骄纵强势,不是个善茬。
“魏思思,那个田义,火器总教官,英武不凡,似乎很不错哦!”
史慧玉对着大家笑语一句,试图缓和关系。
“谁是田义?干什么的?”
吴敏马上起了兴趣,装模作样、兴致勃勃凑了过来。
“什么田鸡,谁知道?都赶紧收拾东西吧!”
魏思思一阵心虚,赶紧岔开了话题。
她也觉得,自己的大嘴巴,已经惹起了众人的不满。除了史慧玉,众人看似和她拉近乎,实际上是站在了宣月华一边。
刘芳凝目光扫过坐在站在宣月华身边默不作声的李思雨,眼珠一转。
“李思雨,你家里都有那些人呀?成亲了没有?”
李思雨是金陵城本地人,身材修长,楚楚可怜。讲武堂的女学员,也许只有高冷范的史慧玉和她有得一拼。
“还......没有?说.....这些作甚?”
李思雨躲躲闪闪,尴尬地避开了众人的眼神。
“李思雨,你脸红什么?你这么俊俏,是不是想你的相公了?”
吴敏又过来,挨着李思雨坐下,戏谑地问道。
“那有,我……还没有夫君!你不要瞎说!”
李思雨红着脸说道,避开了吴敏的眼神。
“还说没有相公,脸都红了!快点老实交代,到底有那个情郎,有没有送你进讲武堂?”
吴敏笑嘻嘻开着玩笑,李思雨脸更红,更加窘迫,不知道怎样回答。
魏思思微微有些窘迫,她想要插话进去,却拉不下脸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