拙政园中,赵竑在房间里来回踱步,自己也觉得振奋。
金陵讲武堂第一期,竟然囊括了如此多的南宋名将,让他振奋,也是担心。
孟珙、余玠、曹友闻、吕文德等等……
第一期的讲武堂,不会将大宋精英一网打尽吧?
“校长,魏副校长气急败坏,好像是找他的女儿魏思思去了!”
田义进来禀报,小心翼翼。
“儿大不由爹。我看他那个女儿个性骄纵,满脸的叛逆,魏副校长恐怕会无功而返。”
赵竑哈哈笑了起来。
魏了翁最多责备几句,他还能让魏思思退学不成?虽然是金陵讲武堂副校长,他也没有这样大的权力。
魏思思是大宋朝廷的军人,无缘无故被踢出讲武堂,没有人敢这样,即便是他也不敢如此轻率。
“陛下,魏副校长的女公子,其实人挺不错的。我在玉津园练兵的时候,她就经常过来观看,跟着一起操练,没什么坏心眼。”
田义满脸赔笑说道。
“哦,还有这事?”
赵竑看田义眼神闪烁,扭扭捏捏,似乎明白了几分。
“看起来,你们是郎情妾意。你们是不是已经私定终身了?”
“哪有!只不过相处的还不错。”
田义脸上一红,赶紧争辩了起来。
事实上,他和魏思思处的不错,但也没有到私定终身的地步。
“欲盖弥彰。”
赵竑说完,忍不住笑了起来。
“要是你们处的不错,我可以代你去向魏副校长提亲。你现在是军器所提举,金陵讲武堂火器总教官,门当户对,魏副校长应该不会拒绝。”
不用问,这小子是坠入情网了。在这个时代,以他二十一岁的年龄,也应该脱单了。
“再看吧。相处一段时间再说。”
果然,田义有些不好意思,但还是透露了自己的心声。
“田义,我要叮嘱你一下。你现在是金陵讲武堂的教官,还兼顾着火药厂的事情,千万不能因私废公,更不能搞什么珠胎暗结。国家面前,是没有私人的!”
赵竑郑重叮嘱起了田义。
就是想完婚,最少也要等一年以后。虽说孤男寡女,干柴烈火,他可不希望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在讲武堂出现。
要真是那样,金陵讲武堂,可就成了天下人口中的笑柄
“陛下放心,我自然懂得!”
田义赶紧发誓,赔着尬笑。
事实上,相处久了,他忌讳于魏思思的骄纵和霸道,也让他觉得有些犹豫,要不要和魏思思继续处下去。
“校长,这一期的学员不错,孟珙、向士璧、曹世雄、江万载、曹友闻等人,许多人都是文武双全。但是这些人之中,许多人都是权贵子弟,一旦施行新政,别的不说,光是一个经界法,恐怕就会让他们不安。”
李唐在一旁补充道,黑脸上眉头紧皱。
经界法一旦实施,大宋豪门贵族首当其冲会牵扯其中。到时候这些在讲武堂的权贵子弟,会不会人心惶惶。
“年轻人,如果不是热血爱国,不能忧国忧民,那么他们也就不配来金陵讲武堂。”
赵竑摇摇头,正色一句。
觉醒的年轻人,往往从家庭富裕的年轻人身上开始,近代中国年轻人的觉醒就是明证。所谓“仓廪足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富贵人家的孩子受的教育要多,眼界也要开阔许多,由他们先一步开始觉醒,这是必然。
通过持续的教育和报纸上宣传,让越来越多的底层年轻人觉醒,这会是将来的大势所趋,需要时间。
“讲武堂增设历史课目和地理课目,也是为了宣扬爱国主义和增强民族自豪感。以中华五千年之文明,若是不能让学员们爱国爱民,那真是无可救药了。”
这些青年才俊,都是民族的栋梁,他们已经被曾经的历史所证明,现在就让他再好好地培养一下,更好地为国家中兴出力。
说话间,魏了翁脸色阴沉,气呼呼进来,向赵竑奏报。
“陛下……不,校长,真的要招收女子进讲武堂吗?”
看样子,这位魏副校长,纯正的南宋士大夫,很反对女子进讲武堂。
“为什么不?你是想让她们在家里无事生非,还是自有主见,独立自信?”
赵竑微微一笑,火上浇油。
“魏副校长,不怕告诉你,明日我就要在报纸上大肆宣扬,不爱红装爱武装,鼓励女子上学、为国效力。古有花木兰代父从军,今有讲武堂女子入学,报效国家。这是历史的进步,也是国家的进步。”
男女平等先不说,女子进入社会,融入社会工作和活动,便是一个时代进步的标志。
如果能出现几个南宋版的“竞雄女侠”,那就更好。
“魏副校长,关于令千金,我有一些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赵竑看了一眼田义,轻声问道。
“校长,有话直说无妨。”
魏了翁一头雾水。校长不会是看上了自己的女儿,要强纳入后宫吧?
“陛下……校长,臣先行告退!”
不等赵竑开口,田义逃跑似地,匆匆离开了房间。
“魏副校长,从古到今,女子都是男人的附庸,难有独立之事。如今令千金踏出了第一步,作为一个父亲,你就成全她吧。”
田义逃离,赵竑向魏了翁轻声说道。
“陛下,小女之事,还望你高抬贵手,放她回去吧!”
赵竑和颜悦色,魏了翁又恳求起赵竑来。
“胡闹!朝廷法令,怎么可以朝令夕改?你当讲武堂是你魏府的后花园,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吗?”
赵竑眉头一皱,当即翻脸。
“魏副校长,儿大不由爹。令千金来讲武堂,总比混吃等死强吧。作为父亲,作为朝廷重臣、金陵讲武堂的副校长,你要理解她、关怀她、包容她,而不是一味地想着自己的面子。你的面子,比你女儿的快乐还重要吗?比朝廷的千秋大计重要吗?”
这要是放在后世,弄不好就是性别歧视,极有可能被网暴。
“臣遵旨!”
魏了翁无奈,只有领旨称是。
总不能为了女儿退学,和皇帝闹得不可开交,金陵讲武堂还怎么办下去?
“魏副校长,你是理学大家,但我不希望是程朱理学大家。说句不客气的话,关于孔孟之道,你还不如朕这个半吊子参悟的透彻。”
魏了翁老脸一红,连连点头称是。
皇帝自信开明,文章海内大家,下意识地,他觉得在有些方面,他真是自愧不如。
话说回来,在金陵讲武堂好好锤炼一下,让儿女们吃吃苦,改掉他们身上的大小毛病,也不失为一件好事。
“陛下,有一些讲武堂的学员,拿着朝中大臣的名刺,在外面求见。”
董宋臣进来禀奏,赵竑不由得一怔。他接过名刺翻看了几眼,冷冷一笑。
“他们恐怕还有礼品吧?”
来的都是朝廷勋贵子弟,其意不言自明,这是走后门来了。
“回陛下,学员们身上鼓鼓囊囊,估计带有礼品。”
董宋臣不敢隐瞒,如实上奏。
“把名刺还回去,让他们赶紧回去!再敢这样,就请他们离开金陵讲武堂。”
赵竑面色平静,心头却是恼怒至极。
走后门都走到了堂堂的金陵讲武堂,送礼送到自己这个大宋天子手里,这是“二十年目睹之怪状”吗?
真是踏马的岂有此理!
“士”与“仕”,治国安民与升官发财,泾渭分明,可惜后者太多,私心太重。
可见,大宋士风之萎靡,吏治之败坏,已经到了非治不可的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