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奇怪。
明明她已经没有眼睛了,沈离却从她血淋淋的脸上看出了几分绝望的央求,仿佛她是她所能够到的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沈离深吸一口气,蹲了下去,尽量让自己看起来平易近人点。
“冷静些,我可能知道怎么找了,我带你去找他。”
姑娘无声的缩在角落里。
须臾,她眼睛的位置竟然流出两行血泪。
她胡乱的点点头,从地上爬起来,用还在的那只手攥住沈离的衣角。
但其实她碰不到,手直接穿了过去,沈离只感觉到自己那一块凉飕飕的,阴寒之气明显。
她没在意,跟着起身,看着对方道:“我问你一个问题。你告诉我,我带你去找人。”
姑娘连连点头。
沈离看她脸上的血泪实在碍眼,想伸手抹去,但她也碰不到对方。
最后沈离也就放弃给对方擦眼泪了,问道:“把你带来的那些人,他们都问了你什么问题?”
姑娘努力的回想着:“他们问我的舌头和我的手呢……在哪里……对,他们问我这个,要我带他们去找。可我不知道,我不知道自己的舌头和手去哪儿了……”
她低头,仿佛目光如实质,呆呆的“看”着自己缺了手的胳膊,惶然呢喃:“对啊,我的手呢……还有我的舌头呢……”
沈离眉头紧皱。
看来她猜的没错了。
这个姑娘身上的某几样东西,也就是她的舌头和手,很特殊,有人想得到。
估计几年前她遇害也是因为这个,害她的人砍掉了她的手,又割了她的舌头带走,为防止她报复,利用禁术将她的魂灵镇压在覃霁禾家不得解脱。
但这姑娘生前应该很厉害,就算不是玄师,也该是具备某种神通的能人异士,所以她死后怨气难散,让她成为了死灵。有生前的修为加持,她变成死灵后短短数年就变得极为厉害,同等时间形成的死灵远不如她。
后面应该是发生了什么,这姑娘缺失的舌头和手流落到了这里,在这里消失了。
把她带到这里的人,可能是和先前杀害她的人是一伙的,前来寻找带走;也可能是另一拨知道这姑娘情况的人,也想得到她的东西,所以把她带过来。
等等!
——这姑娘看着不像是玄师,那就是具备某样神通……神通?!她确实的又是舌头和手……
沈离流露出很大的错愕来。
姑娘注意到她的犹疑,偏过头来,问:“怎么了?”
沈离问:“你……你是不是……佛口女?”
金口玉言为箴,素手轻拂赐福。
这正应了这姑娘身上缺失的东西!
姑娘似乎很茫然,“什么是佛口女?我不记得了……”
沈离看着她,只觉喉咙发紧。
佛口女是被上天选中的灵女。可这份神通并不完全属于她个人,而是上天赐予她,以她为宿体寄居在她的舌头和手上,由她代天使用。
既不属于她,当然也能取走。
其法子就是待佛口女至成年时砍下她的手,割掉她的舌头,嫁接到他人身上,就可以了。
但佛口女是可以取回的。
她一旦取回,别人就再不能拿走了。
拿走的机会只有一次。
所以她就……死了?永世不得翻身?
“没怎么,我只是突然,有别的疑问。”沈离看着她,道:“你多大了?”
姑娘愣了愣,说:“我好像……十八岁了……”
“十八岁。”沈离呢喃着,道:“你叫我叫的没错,我比你大。”
小姑娘闻言,很上道的叫道:“小姐姐。”
她催促道:“阿延肯定还在等我的,小姐姐,你快带我去找他吧。”
沈离看了眼三楼,却说不出话来。
方才她在三楼看到了一个类空间,那不是由术法凝成,而是……阴煞之气。
换而言之,三楼的类空间是由死灵结成的。
这种情况通常是因为死灵为惨死,怨气极重,强烈不甘下的阴煞之气会引发地磁场的变化,将该地扭曲出一个独立存在的类空间。
也因为是死灵结成的,这个类空间会重现出死灵最大的执念,将过往其深刻的记忆一遍遍的回溯。
这里只有这姑娘一个死灵,毫无疑问是她无意识结成的了。以她的能力,能做到不足为奇。
她们进去,就会看到这姑娘的执念。
她的执念是阿延,进去就能看到阿延本人,以及与其有关的记忆,同样也会看到她在等待途中遭遇的惨死。
可这些回溯的前提是这姑娘怨念和不甘极大。
她到现在只记得阿延,说明阿延对她的重要性大过一切,沈离怀疑她的怨念和不甘可能不止是惨死,也来源于“阿延”本身。
什么样的情况下会造成这样?答:她最在乎的人抛弃了她。
沈离想到先前房东说过的话,沉默了下。
姑娘有些等不及了,再次催促:“小姐姐?小姐姐?你为什么还不带我去呀?”
沈离微叹口气,“这就去。等等我,我把 我的朋友安置好。”
姑娘听话的松开手,耐心等着。
沈离转身走到傅应寒和班让身边,将班让也拖到墙边,让他靠着。
随后,她把自己手腕上的佛珠褪下,给傅应寒戴上,再给他们布下个结界护着他们。
先前来的那些人都可能说进了死灵所缔造的类空间。
这里的阴煞之气太强了,空间扭曲的太突然,应该是这样,傅应寒和班让来不及躲避,魂魄也被拽了进去。
不管怎么说,她得进去找他们。
“等我,我会把你们带回来。”
可能是看到那个姑娘后心有所感,沈离深深的看了眼傅应寒,片刻后才起身,走回到那姑娘身边。
“走,去三楼。”
“好!”
姑娘觉得自己就快要见到自己想见的人了,开心的飘在沈离身边。
沈离鬼使神差的问:“你叫什么?”
姑娘道:“莺莺,我叫莺莺。”
沈离:“我叫沈离。”
莺莺开心的叫道:“沈姐姐。”
沈离嗯了声,带她上三楼。
一上去,迎面扑来刺鼻的血腥味。
下一刻,她们仿佛穿过了一层柔软的屏障,沈离眼前一黑,任自己倒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