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较喜欢以后的师父吗?
她摇头道:“没有什么以前以后之分,您对我来说,一直是同一个人。至于以后的师父做了什么……”
沈离的神色凝了几分。
其实想到以后的华胥,她想起来最多的还是九黎十八寨当时的案子。那时她苦思良久仍不得其法,最终便做了个恶人,手满鲜血。虽然杀的那些人已经不能再称作是人。
同这份记忆挂钩的华胥,让她也实在……
“他具体都做了什么?”
华胥回头,又问了一遍。
沈离默了默,“师父,您不会想知道的。”
华胥坚持,“没事,你说。”
沈离看着他,过了会儿,道:“当时九黎十八寨确实发生了一场劫难,数百无辜人莫名遭死灵所害,成了……神智尽无,凶性毕露的……活死人吧,用这个描述似乎更准确些。然后他们向特调局求助,我带人前去。解决了死灵,却没法解决那些人,他们已经恢复不了了。”
“留下他们,后患无穷,所以必须杀掉?”华胥一点就通。
沈离淡淡的嗯了声,“最初九黎十八寨的人不同意,他们觉得那是在杀害无辜人,杀的还是他们的族民。他们也不信不能救了,把特调局的人赶走,自己想办法,结果更多无辜人受其害,形势眼见就要控制不住了。”
“这时,他们找回了特调局的人,却不是要我们处理掉他们,而是……他们说有办法了。他们求我们帮忙把那些人聚集到后山林中,说找到个禁术能够他们恢复。死马当活马医,我们答应了。”
“可他们骗了我们。他们说的禁术压根没有用,他们甚至自己都一成的把握都没有,完全就是拉我们下水冒险。后面发现没有用,他们也跑的很快,剩下不知实情的我们想要控制住那些发狂的人。”
华胥皱了皱眉,几乎立刻就猜到了当时的情形,“你们死伤不少,是吗?”
沈离嗯了一声,“只有我一个脱身离开,因为受重伤倒在山林间。九黎十八寨的人没有回去去寻我们,我是被我一个朋友救了的。”
华胥语气骤寒:“符合那些人的性子。真是一脉相承的贪生怕死,进水的脑子。”
沈离站的有些累了,蹲了下去,没什么表情的看着坑里面尚有一口气,气息奄奄的野味。
她淡淡的说:“人性如此罢了。”
华胥问:“后来呢?”
沈离更平静了:“我伤好一些后,想要离开。但九黎十八寨那时彻底出事了,那些活死人闯入各族寨中,伤害了很多无辜人,族巫们束手无策。哦,他们那时终于意识到了严重性,又求助了特调局和玄门。”
华胥看着她,猜到了什么,“你去了?”
沈离无言片刻,对上华胥的目光,“我没有去,我只是,遇到了师父你。”
华胥难得的愣住。
沈离说道:“我离开的那天,遇到了几个活死人,在我解决他们的时候,师父你出现了。你解决掉了他们,然后邀请我留下,也带我去了你在禁地的住处。”
“我问,你是被大巫祝他们派来游说我的吗,你说不是,你只是应该那么做。后面你给我治好了余伤,说不用我报答,只要我再留两日。”
“我答应了,然后你带我去看了九黎十八寨,不是去见那些巫祝们,而是去看各族寨住着的百姓。他们深受活死人困扰,作为什么能力都没有的无辜人,和亲人生离死别,自己危在旦夕,每日活在害怕的煎熬中,不敢出门,待在家中也不安心。”
沈离回想,很快想起来一件已经被她遗忘太久的事情。
“那时,我还遇见了一个刚刚变成孤儿的小姑娘,只有五岁。别人都躲在家中的时候,她自己站在街头,不知所措的喊阿爹阿妈。”
“我看到了有活死人在她身后,想要撕碎她。我冲过去救下了她,她扯着我的衣袖问,我也是和她一样,在找阿爹阿妈吗。”
华胥听到这里,波澜不惊的心底突然就涌出一种奇异的让他不太舒服的感觉。
他问沈离:“你怎么跟她说的?”
沈离道:“我当时说我没有家人,我也不是九黎十八寨的人,是从外地来的。然后那个小姑娘高兴的问我是特调局的人吗,她说她阿爹阿妈还在的时候告诉她,等那里的玄师来了,他们就得救了。”
“可我没来得及回她。”
“为什么?”
“因为当时我们被附近的活死人发现了,足足有六七个,我来不及护她,她死在了我的面前。”
顿了顿,沈离道:“还是因我。因为一个活死人想要偷袭我,她挡在了我面前。”
华胥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沈离却出乎意料的平静,淡声道:“那之后,师父你找到了我。你说像那个小姑娘一样的人还有很多,问我想再看看吗。我说想,你带我走了很多个村寨,我确实也见到了数十个比那小姑娘还要凄苦的人。他们都什么也不知道,凄凄惶惶的问我怎么办。”
华胥喉咙难得的凝涩,预料到什么,他问:“我做了什么?”
沈离看他,“在我挣扎该怎么办的时候,师父你教了我两个字,取舍。然后你给我讲了一些以前你见过的人或事。你还说,曾经你也跟我一样,后来你遇到了一个人,教你能如何,又该如何。”
可能这世上,总有太多身不由己,也总免不了个人情绪。
但真正的苦难面前,个人情绪是最容易舍去和放弃的东西,其他的,例如名声、道德、干净等,只要你认为自己做的事值得,舍去也并没有什么。
毕竟,没有永远的只得不舍。
既已成了玄师,行事总要从大局出发。
“所以那之后,我主动去找了那些大巫祝,和他们制定了一个计划,想方设法的把那些活死人聚集起来。”
“最后是我杀了他们。”
沈离目光回到下面坑里的野味身上,“大概一天一夜吧。我把他们处理完,一把火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