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离望着面前的男人,对方一如既往戴着面具,仿佛一层无形的隔阂,难究内里,也窥不到内心。
她静默了良久,才说道:“那几个人说过了。”
“……什么?”
“在外面,在后来,您是某一天突然就到了归河寨,当众揭露了余莺莺作为佛口女的身份,替她正名,让她过回自己本该有的生活。我尚记得在这里,我第一眼看到您的时候,您一眼就认出了我,还看出了我的不寻常,看出我这具身体是佛口女。”
她心情难言,“这说明,您认得余莺莺是谁,而且只要一见余莺莺,也能看出她身上的异常。再者,在过去那十几年里,您又时有隐姓埋名去各村寨生活,难道一次都没去过归河寨,一次都没有见过余莺莺吗?”
华胥开口,却哑然。
沈离平静的道:“您先前见过余莺莺了。可为什么您先前见她时候,没有收她为徒,也没有向她施以援手,在她十三岁那年却做了?”
“我……”
“而我现在这具身体十二岁了。”
沈离又说。
华胥微微抿唇。
沈离道:“其实您徒弟我也不是个自恋的人,不会什么事情都第一时间往自己身上想。可这次,我一头雾水,思来想去,也只能想到这么个解释——您会收余莺莺为徒,是因为我。”
因为在余莺莺十二岁时,她以余莺莺的身份和华胥认识,主动找到禁地去,同他成为师徒。而后面她应该是消失了,所以在余莺莺十三岁的时候,换成他主动去找到余莺莺,收余莺莺为徒。
这是个相当不可思议的猜测,很离谱。但从那几个人说的事情中,这又是最合理的可能。
同样也就推出,这个类空间不简单,只是表面现象,用来遮掩这里真正的存在——有一个时空类法阵。
而且——
“正因为这里实际存在着时空类法阵,我曾经回到过过去,意外和您认识。所以您在收余莺莺为徒后,又找来虺王寨大巫祝的孙子——阿延,问余莺莺认不认识,因为和我一起进来这里的还有傅应寒,他现在的身份是虺王寨大巫祝的孙子。”
“后来我和您遇见,您便主动带我回禁地,又主动收我为徒。”
“这一切也就都能说的通了。”
华胥沉默。
白日里在得知那些事后,他难以理解,因为他确实曾经见过余莺莺,但那时他对余莺莺没有眼缘,是以他根本不会收余莺莺为徒才对。可后面他竟然做了。
再结合那些人说的其他事,他就算了算他和余莺莺的卦,却发现这次他和余莺莺颇有纠缠,可余莺莺的卦象有异,不似她本人,反而更像沈离。
于是他在房间里待了许久。
最终,他得出了同沈离一样的结论,恐怕这里有古怪,不止是沈离先前说的那种独立空间,至少绝对和外界产生了一丝联系。
故而他准备等夜深了自己出来探一探,没想到会遇到沈离,也没想到她也想到了这些。他本来想躲起来自己走的,可刚才看到了她施用的术法,他立刻猜出了她要做什么,没忍住出现想拦她。
华胥微撩眼皮注视着沈离,过了会儿才道:“这里应该不是我做的。”
沈离:“?”
华胥道:“时空类法阵要施用,消耗极大,稍有不慎便会损寿元、折命。我没有做的理由,更不会做得不偿失的愚蠢之事。”
沈离愣了下,开口想说什么,话在出口的刹那又滞住。
确实,华胥没有做的理由。
他要真启用了这个法阵,对他来说有什么好处?没有。至少目前看来,他没有分毫得益,还因为认了她这个徒弟后接二连三的动怒、受伤,实在很不值当。
“我守在九黎十八寨,只是因为对故人的一个承诺。”华胥语气漠然又冷淡,“我只是要守那个东西,其他人的死活,与我无关,我也不感兴趣。这种法阵,我更不会做了。”
沈离愣愣的说:“可您对九黎十八寨的人……还是会关心他们的死活吧。后面的活死人之乱,您就……”
“那或许只是你的错觉。”华胥淡淡的说。
沈离蹙眉。
华胥继续道:“还有,这里也不一定真的就有着时空类法阵。如果我后面真的因为还记着你才收余莺莺为徒,法阵也是真的,那为什么只有我记得,九黎十八寨其他人不记得了?”
沈离微顿。
华胥移开目光不看沈离,说道:“不管怎么样,这里有古怪是真的。具体是什么古怪,还要再去查查。”
沈离心绪复杂万千,随即都被她压下。她道:“我知道了,师父,您回去吧。”
华胥似乎皱眉:“你还要去?”
沈离颔首:“既是有疑问,总要验证一番。”
华胥道:“你是在冒险。”
沈离不加犹豫:“这样的险,是值得冒的。”
“………”
华胥盯着沈离,突然问道:“是因为虺王寨大巫祝那个孙子吗?”
沈离:“嗯?”
华胥道:“若这里没有时空类法阵,也没有其他古怪之处,只是一个单独存在的空间,那么你们要离开这里的话,多半是要解开余莺莺的执念。现在余莺莺的执念……是那个阿延吧,你怕他死?”
沈离默了默,坦然点头,“是,我怕他出事。”
华胥眼帘垂下去。
“好了,师父,我要去了,您回去歇着吧。”沈离说,转身要走。
华胥垂在身侧的手攥了攥,开口道:“回来,做师父的还在呢,哪儿轮得到你一个小徒弟冒险。再说,你便是去冒险,以你现在的身子,也没有能力冒险。”
沈离头回都不回,摆摆手道;“无妨,我有办法。”
华胥皱眉看着她的背影,心里忽然就不是滋味儿。
眼见沈离走的越来越远,脚步没有丝毫迟疑,他深吸一口气,蓦地说道:“没用的。这里的极阴之地,被我施法掩住了,你找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