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短短半秒,两人便各自挪开看向别处,一副并不想看到对方的样子。
后面和黎湘英和徐陵悄悄交换了一个刺激的眼神。
而前面就是古属娅和黑熊。沈离一往前走便离近了他们,那头黑熊最先察觉到,瞬间回头看向沈离,目带凶性和排斥,装模作样的嘶叫恐吓沈离离远点。
古属娅登时发现,轻轻拍了下黑熊的头,叫它听话。
而后她落后了几步,直至沈离走到她身边与她并肩。
“抱歉,它不是故意对你露出敌意的。”
古属娅开口对沈离解释,望着沈离的目光也和善,“最初我捡到它的那几年,我其实还不像现在那么有名。一个人行走在何处,难免会遇到些心怀不轨,对我也……不那么客气的人。那时我因此吃过不少亏,过的颇难,它记住了,于是后来才会对靠近我的人都不怎么友善。”
沈离闻言,看了眼频频回头偷瞄她们的黑熊。
“如此,它倒是颇通人性。”迟疑片刻,沈离闲聊似的问道:“我方便问问,你是怎么捡到它的吗?”
“当然。”古属娅笑了笑,“它是我有一年走到兴安岭那一带遇到的。当时是冬日,正大雪封山,它还是个幼崽,而它的父母被狼群杀害分食,它自己也奄奄一息。我心有不忍,便救下了它。”
“那个冬天过去,我该离开了,本想将它放归自然,它却黏上了我,跟了我许久。我一想有它做伴也好,便将它带在身边了。”
沈离道:“这是份善缘。你救了它,它往后护着你汇报。”
“是的。”
古属娅目光柔和了些。
沈离说到这里就犹疑起来,不知道怎么往下说了。
反倒是古属娅一眼看穿了她:“你是想问你的外公吗?”
沈离点头,道:“我想知道,你遇到我外公的时候,我外公是什么样子?”
“什么样子……”古属娅喃喃细语,片刻后苦笑了声,“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你这个问题。因为我和他其实了解不深,无法准确的形容出他那个人。细数来,我和你外公相识也没几天,便是见面,也基本上是在说半鬼族和埃文基人的事。”
沈离鬼使神差道:“那你觉得我外公怎么样?”
“他很好。”
古属娅毫不犹豫的说。
忆起从前,她眼中出现了一丝温柔。
“你外公见过我脸上的青斑。他陡然看到,虽意外,却并无像我族中其他人那般对我的惊惧嫌恶,反而耐心的开解我说我脸上的班记并不算什么,让我不必放在心里,给自己形成枷锁。”
“他还说那些人因为我的青斑对我有偏见,是他们的人品问题,不是我的问题。也劝我不要久困于埃文基人族群里,可以适当的出去走走,见识外面广阔的天地,到时我便会知这世上多的是不会对我以貌取人的人,而是因为我的品行敬重我。”
“可是——”
她低下头去,涩然道:“他把我想错了,我完全没有他想的那么好,也没有他说的那种美好品行。他那么重视朋友,重视情谊,可以为了身边人两肋插刀,不辞辛劳,我却与他正好相反,我背叛了我最好的朋友。”
沈离张了张口想说什么,又觉得在这种时候说什么都不合适。
末了,她就只问道:“那首曲调,是我外公教你的吗?”
提到这个,古属娅偏头看着她,反问:“你外公对于那首曲调,怎么说的?”
“外公没有对它说什么。”沈离说起以前 心里也涌出几分暖意,“我小时候有时会做噩梦,睡得并不安稳,这时,外公会吹它哄我睡觉。”
想想以前,外公和师父对她的好真的有很多。
可为什么偏偏,他们一开始对她是别有目的的呢?
沈离眸色一黯。
就在这时,她忽的听到古属娅说:“其实那首曲调,是我教给你外公的。”
沈离顿时抬头,愕然看向她,“你说什么?”
古属娅从怀中拿出一样东西,是一个有些老旧的老式口风琴。
她没有回答,而是先把口风琴横在唇边,一点点吹出沈离熟悉的曲调。与沈离记忆里的宽和慈善不同,古属娅吹的婉转又悠扬,似乎藏了别样的心绪。
前面的阿策和李老听到回头看到。
见沈离和古属娅走在一起,阿策仅看了一眼就收回目光继续走。
李老的目光则定格在古属娅的身上,准确的说,是她手中的口风琴上。
后方的华胥几人也在同一时间抬头看来。
古属娅足足吹奏了近四分钟才结束,而后抚摸着那个口风琴,缓缓道:“这是它全部的曲子,你有听全过吗?”
沈离摇头。
以往外公只是给她哼唱一段。
古属娅便说道:“那是我取出体内圣物,面临即将又要有青斑的一天。我虽然不在意有青斑了,可它要回来了,我到底还是会有些恐惧和茫然的。那天沈茂书在,他见我那般,为缓解我的紧张,安抚我说他会一直在,等我取出来,等我恢复原貌,然后等着陪我一起出现在族人面前。”
“我拒绝他了。我不想他那么快就看到我脸上有青斑的样子,私心的想让他多记久些我没有青斑的模样,所以我把他赶走了。他临走之前,我又请求他能不能给我吹一曲这个,因为这是我幼时爹妈吹给我听的,听着它,就好像亲人还在身边,好像我不是一人,我就……有了面临解下来困难的勇气。”
她想,她真是个胆小鬼。
“那后来呢?”沈离问。
古属娅笑了笑,“我没见过比沈茂书还要温柔、还要心软的人,他明明有些愣,也不太想答应,可我多说了几句,他就不忍心的答应了。给我吹完,还把这个送给了我,说他当时是当我为朋友的,所以我不是独自一人,他和陈仲文都会陪我一起。”
古属娅不知道他说的有几分真,在听完她那些过往后,又是不是真心的认为她姑且还能算是没那么罪无可恕。
可在那个时候,沈茂书是她唯一能感受到善意的人,也是唯一会关心她害不害怕的人。
后面再多么的难熬,只要想到巴依尔,想到沈茂书,她便能坚持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