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圣在离开的时候,又和张之维讨论过一次,要不要把天通奇门传出去的事。
他们弄出了轰轰烈烈的东西,自然想被外人得知,并流传下去,就算他只是一个副手,但也是莫大荣光了。
富贵不还乡,如锦衣夜行,就连周圣这个道士也不能免俗,至于会不会有别有心的人窥视。
周圣不怕,这法子的来路正的很,是小天师创造出来的,就算有人别有用心,想要窥视,还敢去找小天师的麻烦?
其实,对于周圣的想法,张之维不难猜出,这小子虽然嘴上刻薄的很,经常和亲弟弟周蒙,以及几个师兄弟闹矛盾,但其实是刀子嘴豆腐心。
他可能一直在守护你,做着对你好的事,但你从他身上感受到的,却是时不时的苛责打骂。
当然,他的刻薄只体现在亲弟弟和师兄弟身上,在张之维面前,他还是很通情达理的,一点也刻薄不起来。
考虑到他有可能会把那奇门传给师兄弟,张之维提醒他要慎重,不能乱传,免得害了自己人,倒是周圣想要害其他人的话,或许可以考虑教对方。
周圣一听,当即摇头说这法子岂是那些腌臜之货能练的,他可不会让一些凡夫俗子玷污了这好东西。
随后,他给张之维保证,就算要传,也会和张之维报备,得到同意后再传。
张之维点头答应了,倒不是他想要这东西的版权,而是深知其厉害程度。
言尽于此,若周圣真的传了出去,害了自己人,那也就怪不得他了。
随后,周圣就摇身一变,化作一只雄鹰飞走了,从龙虎山到武当山可有一段不短的距离,张之维觉得,以周圣当前的能力,只怕要中途休息好几次才能抵达。
值得一提的是,周圣变化的雄鹰依旧长着一双吊梢眼,但比最初已经好很多了,或许技艺更加纯熟以后,这个弊端也会消失。
周圣走后,张之维在龙虎山上过了一段时间的简单日子。
这段时间,他除了在树下吐纳三才之炁,便是在锤炼性命,同时也在为养出谷神作准备。
不过要养出谷神,需要先“怀孕”,也就是师父说的攒五合四,攒五行,合四象。
五行是金木水火土,肺属金,肝属木,肾属水,脾属土,心脏属火。
至于何为四象,两仪生四象,太极生两仪。
太极是阴阳调和,两仪是阴阳分开,可以看做阴阳,两仪生出的四象,则是太阴、少阴,太阳、少阳。
攒五合四,其实就是把体内的五行四象之炁攒聚起来,便可孕育谷神了。
这说起来容易,但做起来可就难如登天了,毕竟体内的五行之炁相生相克,如何好攒聚合一?
要想合一,必须把五行都调节好了才行,可“国师”忙活了这么久,也没能将其全部调和,才扎走到一半的路程,还在循序渐进之中,总之,不可操之过急。
至于合四象之法,攒五行之后,合四象其实便是水到渠成的事,严格来说,它们甚至是同时进行的。
五行之中,火是太阳,水是太阴,金是少阴,火是太阳,木是少阳,土是中性。
也就是说,攒五行其实就是合四象,四象不合,五行是攒不起来的,它们本是一步。
但这一步很难,这种难,只是针对张之维而言,因为师父只是给了他一個理念,并没有给他方法。
他需要从无到有的自己去构建,去把这个理念实践出来。
而如果理念成熟,且已经有了具体的方法,可以套着公式来,那一切都会简单很多很多。
至于何为公式?
五雷正法就是一个公式,五雷正法,名为五雷,实为五炁,五炁攒聚合一,便是五雷正法。
可以说只要学会了五雷正法,蕴养谷神这件事,只要转换一下理念,便可水到渠成的完成。
像张楚岚体内的那个谷神,或许就是用这种方法弄出来的,这是沿着前人既定好的道路去走。
只不过,五雷正法只传天师,师父现在就是想传给张之维也没办法,他只有从一些不涉及具体方法的大方向上进行提点。
这些提点,对于一般人来说,可能是如同天书,听不懂半点,但对张之维而言,却是正好指明了方向,让他能摸索着前行。
可以说,一旦他成功,就不是他摸索着别人的道前行,而是他走出了一条道,一条可供后人通行的道。
若能到这一步,开宗立派已经不足以形容此成就了。
鬼手王耀祖那种,把一项平平无奇的技艺磨练到一种前所未有的高度,可称开宗立派的宗师。
但他也只是技近乎道,并不是真正的道,那种真正的得道者,应该以成圣作祖来称呼。
“成圣作祖还早,现在还是安心当一个凡夫俗子吧!”
张之维自语一句,起身拍了拍大树。
大树似有所感,树枝摇晃间,收起那些去珠帘般垂落下来的点点星屑。
清静的环境消失,外面的风声,虫鸣声,鸟叫声,声声入耳。
张之维朝前走去,背对着大树摆了摆手,随后从天门山之巅一跃而下。
山顶上,只剩一枝独秀的大树,在对着张之维消失的地方,疯狂的摇摆着枝叶。
张之维兔起鹘落,三两个纵跃,就回到了龙虎山。
刚一落地,便见一道流光朝着自己飞了过来。
仔细一看,那道流光的本体是一只巴掌大的,由木头组建而成的机关鸽子,鸽子的身上布满了精细的咒文,脚上则绑着一个小竹筒。
这个机关鸽子是梁挺制作出来传信的,作为怀抱机关和符箓两门手段的大宗师,捣鼓出一个机关鸟,那还不是易如反掌?
“飞鸽传书,还真是够质朴的传讯方式!”
张之维伸出手,机关鸽子落在他的手上,不蹦也不跳,就好像失去了行动能力一样。
他取下绑在脚上的竹筒,抽出竹筒里的纸条,打开看了一眼,发现落款是“无根生”三字,纸条的内容是:
“之维兄亲启,自长白山一别,你我二人倒是越走越远,当初苑金贵瞎编的流言蜚语,给之维兄惹到了不少麻烦,我本无意再过多打扰,但门人有事相求,恰好我也觉得正合之维兄弟之意,那人叫梁挺,外号白鸮……”
信上乱七八糟的说了一通,张之维看了一眼,做了个简短的总结。
“白鸮梁挺……”
张之维轻声自语,对于这个名字,他并不陌生,不过,他对梁挺的印象大多来自前世,实际上,他俩并无太大的交集。????“这个腌臜玩意儿,为了痛痛快快的爽一次,居然找上了我?”张之维咧嘴一笑,“真是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闯进来。”
其实梁挺苦苦追寻,求而不得的爽,张之维了解的很清楚。
无非就是从小到大,没人愿意正眼看他,让他变得非常渴望他人的注视。
若别人在注视他的时候,眼睛里流露出惊愕之色,则会让他有一种极致的爽。
他这一生都在追求这种爽。
在开始的时候,这种爽很容易满足,毕竟随便当街杀个人,周围的人都会惊惧的看着他,而他就能被爽到。
但随着爽感的阈值变高,渐渐的,他感觉不到爽了,因为这些目光里,震惊只占少数,更多的是恐惧。
这种恐惧的目光,他太熟悉了,他小时候被歧视的时候,就经常流露出这种目光来。
这种目光不能让他爽,只会让他烦躁,所以他越发的变本加厉起来。
但他越变本加厉,他的恶名也就越大,恶名越大,他所得到的目光里,就越没有震惊。
因为他这种恶人,做出再伤天害理的事,大家都觉得很正常,没啥可吃惊的,有的只是忌惮,恐惧,鄙夷。
而鄙夷和恐惧,又是他一直以来最讨厌的眼神,这才是他越来越不爽,越来越烦躁的原因,但他又傻傻的分不清。
因为这两种目光,其实往往是一起出现的,特别是对于他这个全性妖人来说。
其实,若是他能真正明白自己想要的,从此改过,以极恶之名,做极善之事,定会引起所有人的惊愕,他也会爽翻天。
就好像剧情里,高英才在和魔人瑛太战斗,眼见不敌,他不仅不落井下石,还出手救了高英才一样,高英才眼里的惊愕,让他有一种极致的爽。
这种爽其实很廉价,但人的命不应该如此廉价。
如果张之维是和尚,或许会度了梁挺,让他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但他是道士,他可以劝自己放下,但不会劝别人放下,对于梁挺这种人,他只会拿下!
梁挺这些年为了所谓的爽,可谓是无恶不作,世间一切恶毒的词汇,放在他身上,都显得有些苍白无力,这样的人,不配有改过自新的机会。
而且,既然他所追求的是这个世界回望他时的那一双双惊愕的眼睛,就算他改了,当有一天,大家习惯了他做好事,而不再惊愕的时候,他又会重新变成现在的样子。
“既然你想,那就赐你一死!”
张之维手一伸,从钱包里拿出一支他平时用来画符的笔,在这张纸条的背面,写上几个大字——准了,让他来戈阳龟峰赴死!
他没有让无根生带梁挺来龙虎山,就算他真无意围攻对方,只怕梁挺也是不敢来。
而龟峰是距离龙虎山百里之外的一座名山,地处三清山、龙虎山和武夷山之间。且整座山体就像一只硕大无朋的昂首巨龟,所以叫龟峰。
张之维把纸条塞进木筒里,重新绑在鸽子的脚上,塞进去的那一刻,一直停在他手上不动的鸽子,猛的振翅飞走了。
随后,张之维转身,就要去那天门山等着无根生带梁挺来赴死。
与此同时,不远处一直留心张之维的张怀义,注意到一道流光从张之维的手里飞起,而后师兄就要离开,料想有什么事要发生,便快步跑过来询问道:
“师兄,伱放了个甚?”
张怀义都动了,田晋中,吕慈陆瑾等人也跟着跑了过来。
张之维的嘴里就没有问不出来的事,当即说道:
“山下有人找我约架,我准备去赴约。”
“师兄,你居然要和人私斗,我要告诉师父他老人家去。”张怀义一本正经道。
张之维眼睛一瞪:“去的话我就抽你!”
“既然你威逼我,那……”张怀义脸上一本正经的神色一垮:“那我就不告诉师父了。”
张之维摆手道:“就算师父知道也没什么,这又不是什么私人恩怨,是为给江湖除害,师父知道了只会竖起大拇指称赞。”
陆瑾问:“既然如此,是哪个江湖祸害,吃了雄心豹子胆,敢来挑战张师兄?”
吕慈摩拳擦掌,连忙说道:“要挑战张师兄,先过我这一关,让我去会会他吧!”
这些天,他修行相当刻苦,白天他会磨炼技艺,修行如意劲,虎豹雷音之类的功夫。
到了夜晚,他就会化身锄地狂魔,去山下疯狂锄地。
这段时间,他已经把天师府的田都犁完了,现在他都已经跑到山下,去帮那些佃户们犁地去了,动静之大,让整个上清镇都在议论此事。
至于休息,吕慈一般会在天师府进行早晚课的时候,摸进去打坐旁听,说是旁听,其实就是睡觉。
天师府早晚课时,会诵八大神咒之一的净心神咒来安神,好让弟子们能更好的达到静的状态来修行。
在这种状态下睡觉,也是一个极好的选择,能进入深层次的睡眠,好好的恢复自身。
如此高强度的修行之下,吕慈的性命修为有了长足的提高,他正想找个对手好好检验一下。
张之维看着跃跃欲试的吕慈,笑道:
“这个人是江湖上恶名鼎鼎的,怀抱机关和符箓两门手段的大宗师,白鸮梁挺,二璧,你确定要去试试吗?”
“我……”吕慈脸上的兴奋之色一滞,讪讪道:“只恨实力不足,就不去逞这个强了。”
他看向旁边的陆瑾:“老陆,你最近不是在修行那劳什子的圣人盗吗?实力大增,要不,你去试吧试吧?”
陆瑾横了他一眼,“你不去的,我也不不去!”
“既然你们都不去,那就只有我出马了。”张之维说道。
“师兄出马,定是手到擒来,咱们现在就出发吧!”田晋中跃跃欲试道。
张之维说道:“不慌,这种事,独乐乐不如众乐乐,你去多叫些师兄弟来,明面上只我们几个去,实际上,咱们这一脉一多半都跟着去!”
田晋中神色一震,伸手在脖子一抹:“埋伏他们?”
张之维伸手把田晋中的头往下一按,按他一个踉跄:
“少跟二璧学,我是让你们去看戏,好歹是个双料大宗师,让他给你们露两手,或许能收获点什么。”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