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柯经历过那个时期,十年前的隋末之乱还仿若在眼前,也正是因为亲身经历过那番景象,他才对现在的安定越发珍惜。
那个时期,易子而食并不仅仅是史书上记载的文字,而是真真正正在他眼前发生过的。
现在能看到孩子,那就证明这些灾民心中还充满希望。
十里亭之外,一条条沟渠笔直的延伸向远方。沟渠之中只有残存的一些小水坑,旱情终于有所缓解,最多再过上一个多月,这里就要下雪了。
不远处的药水河之中,潺潺水流正在哗哗流淌。
河水之上船只正在运送物资。偶尔有几艘小渔船在河中捕鱼。
渔夫张开渔网,然后猛然甩入河中,即便是捞上来一些小鱼小虾,也都分外小心的将之收了起来,若是老天眷顾,捞到了一条大鱼,那就有福了。
渔夫们不会吃大鱼,而是将这大鱼送到附近集市上换一些粮食回来。鱼肉虽然好吃,但是只能吃饱一顿,而换成了粮食,至少能让他们吃上五六天。
河岸边大量孩童正在寻找干枯的树枝、枯黄的蒿草,还有芦苇,打算都带回家去,树枝可以烧火,蒿草则是带回去喂养牛羊,至于说芦苇则是用来塞进衣服里取暖。
朝廷迁徙灾民,为了让这些灾民抓紧时间耕种,从草原、还有山东买了不少牛羊。
草原上的牛没有经过调教,脾气暴躁,不会耕种,但是只要穿上鼻环,再暴躁的牛也要老老实实的。
买来羊则是因为河湟之地,很适合养殖牛羊和耕种。而且这里准备推行的是中原的耕种技术,粪便积肥是必须的。
冬小麦必须尽快种植下去,这样来年五月份就能收割。即便是明年依旧大旱,也能收一季粮食。
这些年来天灾人祸,天下就没有真正太平过。再加上这场大旱,天灾逼迫百姓作出改变。王氏这些年来研究的农耕技术也拿出来趁此机会进行推广。
因为牛羊数量严重不足,朝廷采用军屯法来整编灾民,十户为一什,分给一头耕牛,五只羊。让这些人养牛羊,用以耕种。
当然,这些牛羊可不是直接就给了,在这种灾年中,你给了他们牛羊,说不定当天晚上那些百姓就将牛羊宰杀吃掉了。
所以必须要进行监督,若是牛羊出了问题,整什灾民都要受罚。周围的其他什的百姓也有监督之责。
“以前总觉得种田苦,现在才发现,能够安心种田,就偷着乐吧!”田垄之上,河湟屯田军老兵头子姜老头自嘲的说道。
姜老头姓姜,是山东人,至于叫什么名字,基本上没人知道,姜姓源自姜齐,这姜老头兴许是他不知道多少代的后人。
当年山东河北遍地起义,这姜老头就跟随其中,连番征战之下,居然让他活了下来,后来在讨平刘黑闼之后,跟着投降了。后来就被改成了屯田军在关中陇右屯田。
许是干的不错,在底层屯卒中有些声望,就被提拔成了一个什长,作为一個降卒,他也获得了一些奖励。这一次从屯卒中解脱出来,负责一个什灾民的迁徙事务。
虽然看上去没有升官,但实际上干的活少了,不用劳累了。
药水河屯田军已经有两千两百余户,六千三百余口,耕种着三百八十顷农田。
当然说是屯田军,只不过是因为用军屯法,习惯的称呼,实际上,这些屯田军依旧是民。他们接下来三年时间都是按照军屯法耕种。
也就是说,一年中,绝大多数的时间都是在种地劳作,只有很少的时间会进行军事训练。
当然这所谓的军事训练也不是让他们列阵对敌,上阵打仗,而是要让他们依托城镇进行防守。
毕竟河湟之地并没有完全被朝廷掌控,在这里有一些杂胡,往西面还有吐谷浑,并不是很安全。
当然吐谷浑部落并不敢招惹大唐,而且其武器装备很差,只要守住城墙,他们基本上攻不进去。而时间长了,朝廷驻守在附近的骑兵也就赶到了。
朝廷为了掌控河湟之地,准备了五千大军,这五千大军基本上都是脱产的士兵。可以说战斗力极强,远不是那些破烂牧民能挡的。
不论在任何岂是,脱产士兵都是精锐中的精锐。
“大业七年那会,那杨广征召大量民壮开凿运河,老子聪明,躲到了山林中,没有去,结果后来去的人,一半人都再没有回来过。”旁边的汉子笑着说道:“姜老头,你没被抓回去?”
“抓个屁啊,长白山王薄也就是在那时候反的,各地官府没功夫去抓我。”
“后来又是三征辽东,每一次都死了不知多少人,老子跟着李大胆,结果刚出山就被张须陀打的崩溃,漫山遍野都是乱跑的人,要不是老子跑得快,差点死在呢!”
众人听得有趣,哈哈大笑。这也是众人为数不多的快乐时光了。
毕竟劳累了一天了,又没有什么事情可以做,能高兴一下放松也好。
至于说嘲笑,这些人若是敢于上阵勇往直前,也不会是屯田军了。这些人即便是以前的农民军,可农民军的实力懂的都懂。
那些勇敢的,不是已经死了,就是已经升官发财去了。
听到这里一阵大笑,不远处另一边的人也纷纷看了过来。
朝廷安排的屯田军并不是直接找一个空地安排的,而是和附近的原有的城镇一起。
这附近的城镇中,属于当地几个豪强组建的。
在西北这片土地上,常年有胡人以及自然环境恶劣,普通百姓难以生存,只能依附于当地豪强。
这些当地的豪强实力不弱,很多人家中有数千人之多,大多都是依靠有利地形建立城镇。
那些跟着豪强的庄客过得同样不好,说是庄客,是租地耕种,实际上就和奴仆没什么区别了。
按照中原的说法,就是家奴仆或者家生子之类的。
他们对这些灾民挺羡慕的,原因就是这些灾民能吃饱。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