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堂上沈灌正在跟杨链针锋相对。
考成法确有弊端,但利大于弊,辽东战事每年耗费巨大,从从萨尔浒之战后,至今花费一千八百余万两,国库年年告急,入不敷出。各地官府征召赋税本就是他们职责,朝廷只要严加申饬不要用法酷烈即可。
沈大人说法甚是可笑,如果朝廷能严加申饬就能无事,那就没什么难事了。杨链觉得甚是可笑。
两害相形,则取其轻;两利相形,则取其重。现今局势,朝堂诸公看的都看的清楚,如今局势,已到不革新不行的地步,臣认为革新第一步就从吏治开始。只有整顿吏治,不让碌碌无为之人居其位,让政令畅通。
此番话立马得到了在场一些浙齐楚党人的支持。
但左光斗此时站出来说道:陛下,整顿吏治没有问题,但朝廷却不能不考虑其弊端。
其一考成法对地方官考核,实在过于严苛,怕百姓会深受其害。
其二考成法虽用六科审核六部之事,但却用内阁审核六科之事。导致六科言官受制于内阁,怕内阁势大,言路阻绝。
左光斗这话其实就说出了东林党的担忧,也让汤宾尹闻言似乎抓出了漏洞,立刻站出来反驳。
左御史此言说出了心中所想,看来你反对考成法不是反对它于对地方官或者百姓有多大害,而是怕你们的言路被阻绝。
我听闻南直隶东林书院便整日集会讲学,针砭时弊,抨击朝廷,而六科给事中也多为东林人士,听闻你们在京师也多有集会,会上点评官员,不如意者便联名弹劾,所以你们才会反对。
汤宾尹此言一出,顿时让左光斗等人难以应对。
作为朝中官员做任何事都必须有大义作为由头,一旦让人觉得你有私利而做事并被皇帝相信,他的政治生命也算到头了,无论做什么也不会被别人相信。
所以他们是万万不可承认,反驳道:
一派胡言!考成法的弊端自有公论,何须复言,本朝设六科给事中,凡大事廷议,大臣廷推,大狱廷鞫,六掌科皆预焉,六科之权本就是太祖皇帝钦定,弹劾奸党,以正得失,何来以私用权之嫌。
听到此话,亓诗教却冷哼一声站出来道:
是否以私用权,是否因私利阻碍考成之法,只要看神宗光宗两朝事迹即可,东林利用言路弹劾大臣,妄议朝政的事还少嘛。事实上,的确不少。因为东林就是以这个起家的。
现在这个局面已经让都东林党陷入齐楚浙宣党的圈套中了。
其实面对明末情况,朝臣都有共识,要改革,要革新,只是东林齐楚浙党都有各自的主张,只不过东林党的声音最大而已。
前几日方从哲沈灌便与官应震亓诗教等人商讨,既然东林党上位已成定局,如果坐以待毙,怕必将会被一网打。
但方从哲从这段时间与朱由校的相处中发现,朱由校并不是个平庸没有进取之心的皇帝,而是一位刚继位就锐意进取,重振朝纲,想要变法革新的君主。
这不禁让方从哲联想到了世宗皇帝(嘉靖),他刚继位的时候也是刚毅果决,锐意进取,那时候的朝局跟现在也有类似。杨廷和势大,但嘉靖却毫不退让,最终以杨廷和退让而收场。
彼时彼刻恰如此时此刻,他明白同样刚毅果决的朱由校不可能让所谓的众正盈朝的东林党一家独大。
那谁是张璁严嵩呢,这让他看到了机会,也是让齐楚浙党能够与东林抗衡的机会。
皇帝不是想改革吗?他们也可以搞改革,不过是皇帝想改什么,他们就做什么。完全依附于皇帝并完成自己的政治主张,也并无不可。
所以他们才会以退为进,先如皇帝之意,举荐刘一燝暂代首相,同时离间东林党内关系,明确自己的站位。
其后再提出推行朱由校早就想推行的考成法,激发东林党的反对,让朱由校明白,东林党的险恶用心,从而让皇帝恶东林党,更加依靠自己。
朱由校坐在龙椅上,看着朝堂上的两股势力的纷争,他就想看戏的一样,台下所有人的表演都是演给自己看,最后自己评分,演的好的可能加官进爵,演的不好的政治生命终结。
这就是皇帝啊!
看着他们的争论,让种场面让朱由校高看了方从哲一眼,这个人能在首辅干七年,还是有些能力的,能够完全整合齐楚浙宣党,让他们推行自己想要的改革,证明这些人对自己有用的,要留着。
而东林党的反对也让朱由校略有不满,难道言路就这么重要,现在都什么时候了,还在纠结这个,踏踏实实做事,做出成绩而不是打嘴炮不好吗
但他也强忍住不满,知道不能一杆子打死。
于是出声说道:好了!
朝堂瞬间清净,所有人似乎都在等着他最终的裁决,但他也想给东林党个最后机会。
刘一燝,你马上就要暂代首辅一职,关于此事,你怎么看,是否可以推行考成法。
刘一燝也知道刘一燝会问他,刚才作为旁观者,他知道东林党在这场争斗中落了下风,皇帝也对东林党有不满,不可继续争论了,而他也刚刚承了方从哲的情,如果再反对,怕皇帝不喜了。
陛下,考成之法有利有弊,朝廷有公论,但此法之利大于其弊,但弊不可不管,朝廷可多申饬禁止地方官吏手段酷烈,不要太过严苛。
刘一燝也同意推行考成法,让朱由校觉得他还会审时度势。但杨涟等人听到刘一燝此言十分惊讶,更加相信刘一燝为了首辅位置跟方从哲大臣某种交易。
但万万没想到,此时东林党元老邹元标也站了出来。
臣也附议刘一燝所言,考成法虽有其弊,但可以整饬吏治,于国有利,不可不用。
在场朝臣们不禁略有所思,刘一燝所说可以理解,但邹元标却也同意考成法,这谁何意。
朱由校听到刘一燝与邹元标所说,也感慨东林党也并非铁板一块,也有聪明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