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袁四爷茶足饭饱,准备夹着《京报》回府呢,黄栋连忙将其拦下。
袁四爷,您稍等下,小子有个事想找您商量下。
啥事,赶紧说,我可有事赶着回去呢
黄栋连忙躬身拱手说道
四爷,是这样的,我有个朋友一直准备举业。今天读了您买的这份《京报》,我想着应该对他有所用,于是想把这份《京报》拿给我朋友瞧瞧,当然也不白要,我花原价从您手里面买,您看行吗?
袁四爷也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不过这《京报》也是他为了炫耀才买的,今日看了也没甚意思,还不如原价卖给他呢,于是就点头同意,黄栋立刻拿出银钱递了过去,钱货两清。
好嘞,四爷您走好啊。
黄栋送走袁四爷,看了看手中的《京报》,准备把他放回后房,生怕有什么褶皱。
他买来自然不是为了给他朋友看,他只是从今日所见明白,这报纸所载消息必然会牵动很多人的利益,因此定会有人多人想要了解,袁四爷不也说了嘛,有许多达官显贵派人排队来买。
当听到此话时,他就想买下来再去通政司门口去卖,没有买到《京报》的人肯定会加价去买,赚个差价也是好的。
但就在他心里计算筹划之时,下午看书的书生走了过来,对他作揖道:
这位小兄弟,实不相瞒,我是来京赶考复习的士子,今天这里听到你在读《京报》,对里面的题本与翰林评论甚是感兴趣,也想买下来看看。但你先买了,于是就过来叨扰,看小兄弟转手于我,我可以出四钱银子。
四钱银子的价格很高了,这让黄栋颇为心动,但心想他是进京赶考的士子,那就是举人了。
在明代举人的地位很高,也是可以当官的,他不由的重新审视了下这个书生,看他貌似刚过如冠之年,甚是年轻,心里一想,连忙说道:
这哪里话,我看您最近也常来,估计也是街坊邻居,这样,这本册子先给您,您几时看完给我就行。
说完就把《京报》递了过去。
书生接了过来,拱手谢道:
那多谢兄台,我就在这坐会,花一个时辰看完就给你,也不耽误你用。我是宜兴卢象升,就住在不远处,如果你以后有什么笔墨上的事情可以找我,在下十分乐意效劳。
卢象升虽是书生,但为人豪爽,看见这茶馆活计也是个爽快人,也不扭捏,也就答应下来了。
您太客气了,我刚跟掌柜商量了,茶馆以后每天都会买《京报》回来。以后您就每天来,我下午读完报纸就给您看。
于是也不打扰,给卢象升重新沏了壶茶就忙去了。卢象升就回到原位,津津有味地起来。
京报上面所载题本内容不仅在这小茶馆中引起波澜,也在京城内引起轩然大波,并不断向周边乃至江南扩散。
自万历以来,地方赋税上缴不足的比比皆是,以江南最甚。
那些钱是收不上来,还是中间被贪墨了,朝廷并不知道,但现在居然有人提议要追逃历年逋欠的赋税,如果真追补起来,查到什么那就难说了。
再说还有开放鼓励海贸,设关税。
朝廷自隆庆开关后,也在海澄设县开关,实行船引制和饷税制收取关税,收获颇丰,每年关税高达23400两!(万历四十三年的数据)
海贸利润是很高,但很多利润有被南北直隶豪族勋贵商人所占,所以为了保持这么高的利益,他们经常建议朝廷实行海禁,好让他们独占利润,现在有听说朝廷准备鼓励商贸,在多地设关税。京城有利益的商人勋贵开始相互串联,看看有无办法。
·······
宫外的波涛汹涌,一切都在朱由校预想之内。
这也是他让邸报刊登题本的目的所在,不把这水搅浑,他怎么从浑水中摸鱼呢。
不过他现在却没心思关心这些,现在他正在看杨涟的上的题本,题本的内容让他有些瞠目结舌。
杨涟那日从京城带两个锦衣卫起身,连忙起身出山海关,驻留两日,便继续出发,经喜峰口,宁远等地,现在已至广宁。
广宁位置极其重要,统辖辽东的三大官员(辽东总兵辽东巡抚辽东太监)的衙门均设在此处。
他到了以后也没有直接去衙门拜见,而是直接去当地去了解,微服私访,得到的结果触目惊心。
臣自从京城出发,夙兴夜寐,写题本前两日便已至广宁,一路臣观民间穷困,多欲经山海关前往顺天就食,问起缘由,边说今岁大旱,盘剥甚多,不得不如山海关苟活。
臣又走访宁远广宁等地,发现辽人多穷困富人多剥削之,土地广袤至千倾。今年大旱辽东粮价甚高。
小米黄豆斗值二钱七分,草一束值二分五厘,葛柴一束值一分五厘矣。
又问路途所遇军士,说每军一日连人带马须得一钱三四分方能过活,而所领月饷及马止于八分。军兵如何盘缠得过?如何不卖袄裤什物?如何不夺民间粮窖?如何不夺马料养自己性命?而马匹如何不瘦不死。
朱由校看了,也是触目惊心。古代银制是一两等于十钱,一钱等于十分。
而现在辽东军士,每天军饷每天加上马匹,一天才八分钱,但每天要差不多双倍才能活命,导致必须倒卖自己的物件衣服乃至买自己的马匹巧取豪夺才能活命。
但钱去哪里,每年朝廷拨银可是有五百万两啊,贪墨这么严重,让他心中也是愤恨,不过现在也补纠结于此,因为杨涟在题本中说了一个更为严重的问题。
由于客兵饷银不足,为了活命生计,多抢夺辽民的财物粮食。臣又问辽人,发现其多恨朝廷多恨客军。乃至有人总结辽人有四恨:
军兴以来,援卒之欺凌诟谇,残辽无宁宇,辽人为一恨;
军夫之破产卖儿,贻累车牛,辽人为再恨;
至逐娼妓而并及张刘田三大族,拔二百年难动之室家,辽人为益恨;
至收降夷而杂处民庐,令其淫污妻女,侵夺饮食,辽人为愈恨。
有此四恨,而冀其为我守乎?
最后一句话让朱由校默然,是啊,怪不得熊廷弼一直觉得不能用辽人,怪不得有那么多人辽人愿意逃命到关内,乃至流亡到建虏。如果自己是辽人,如此被欺负,也不想被朝廷所用!